灵归满眼真挚地向那老者请求。
老者抬眸看看灵归,狐疑的目光扫向阿九和嬴钺,心想着,这姑娘看着还算正气,而这两人……站没站样的,正眼不瞧人,横竖看都透着股邪劲儿,跟捉妖师三字实在不搭边。
灵归一眼看穿老者的顾虑,慌忙解释:
“他们俩是我收的小妖侍,看着乖戾,其实都很有本事,性子也良善的。”
“这……好吧!我倒也不是怀疑你们,只是我那儿子……有些行为疯癫,别吓着你们才是……”老者重重叹息着。
灵归、嬴钺和阿九本来还有点嗤之以鼻,再疯能有多疯,能比那巫都的鸳娘还疯不成?
见了真人,三人还是皱了眉头。
“疯得有够可以的。”嬴钺点评。
那瘦削的男子,颧骨深深凹陷,眼下浮着浓重的阴影,藏在暗室里。
之所以是暗室,是因为那男子用他亡妻的画像,密密麻麻地贴满了门窗,许多地方叠了三四层,一缕光都透不进来。
他不停念叨着:
“阿窦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我…”
“阿窦啊,阿窦啊……”
那画像上的女子,笑容恬淡,眉眼温柔,就是副寻常西域女子的模样。
这样疯癫的人,他们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但他们从老者口中得知,这阿窦无父无母,孤身一人从小部落来到栖云镇,不知怎的,就叫他这小儿子惊鸿一瞥,一见钟情了。
而这阿窦的死因,是被一高空坠下的砖石砸中了脑袋,头破血流而死。
总之,身世神秘,死因蹊跷。
灵归一行三人继续调查走访这镇上寡夫,发现这些死掉的姑娘,虽身份不同,长相各异,却都有一个共同点——
无父无母,被一见钟情,且死于意外。
阿窦,死于砖石砸头。
春春,死于食物中毒。
小妮,死于熬夜猝死。
阿珠,死于失足坠楼。
……
还有一个共同点,她们的名字都很简单很随意,连个姓氏也没有,且都是两个字。
夜晚,栖云镇客栈里,灵归把那些姑娘们的名字挨个书写在纸上。
烛火葳蕤,映亮灵归半边脸颊。
“你真觉得,这群鳏夫和这些意外死掉的姑娘,会和相思雀有关?”
嬴钺一边帮灵归研着墨,一边盯着灵归写在纸上的字。他不认字,对书法更是一窍不通,但就是单纯觉得灵归写得好看。
“十有八九!”
灵归如是答道。
“你想想,相思雀以相思情为食,这丈夫对亡妻的相思,不正是她赖以生存的食粮吗?”
“雀儿她怎的会沦落到……”
阿九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倒也正常,这相思雀若有自己美满的爱情,便无需进食,也能十分满足。可若害了情伤,便要千倍百倍地从他人那里来汲取相思,才能活下去。”
灵归写完那些名字,搁下了笔。
她拿起纸来细细研究一番,从这十二个名字里,她莫名感受到一股戾气……
“我怎么感觉这些名字好像在骂人?”
分明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名字。
小南,阿仁,阿窦,小妮,小诗,珲珲,春春,阿珠……
灵归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按照这些姑娘死亡的时间,从先死到后死,给她们排了序。
依次是:小南,阿仁,阿窦,小诗,珲珲,阿旦,小妮,门门,兜兜,小石,春春,阿竹……
南,仁,窦,诗,珲,旦……
妮,门,兜,石,春,竹……
灵归和阿九同时读出来了这十二个字:
男人都是混蛋,你们都是蠢猪?
第89章
相思雪③ 黑猫,白猫,会扫雪的就是好……
目前基本可以确定, 这十二个姑娘,不说是雀儿本人,也至少和雀儿有脱不开的关系。
夜半三更, 楼外梧桐枝上, 不眠的乌鸦呜哇呜哇地叫个不停, 叫人心烦。
嬴钺推开阁楼隔门, 一手支颐在直棂栏杆上, 带着杏花香气的夜风扬起两根系着银铃铛的红色发带。
他勾勾手, 唤来只健硕黑亮的红嘴乌鸦,那乌鸦扑簌簌拍着翅膀,落在栏杆上,朱砂般的红喙,昂首挺胸的, 像是只鸦老大。
嬴钺勾唇笑着,左手捏着这只红嘴乌鸦的两只黄脚丫把它倒拎起来,这乌鸦也不挣扎,只是不断紧张兮兮地左右歪脑袋。
嘣—清脆的一声响。
嬴钺拿右手在乌鸦的脑壳上弹了一下。
“再叫,打你来煲汤哦。”
云淡风轻地说着,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鸦老大落荒而逃了,带着一整片梧桐林的乌鸦, 一片迁徙的黑云般飞向远处了。
灵归从床上支棱起身子,问他:
“你在干嘛?”
“看风景。”
落荒而逃的乌鸦是一道风景。
别具一格的风景却也不止天上那一处。
“有人在裸奔。”
腰间的铃铛叮铃铃一阵响。
“相思雀来了。”灵归推推旁边睡得死沉的阿九,披上春衫走到嬴钺身旁。
一双温热的手贴心地为她遮住了眼睛。
“真的裸奔哦,小心脏了阿归的眼睛。”
吵吵嚷嚷一阵声音, 从藏在漆黑里的小巷里传来,灵归扒开嬴钺的指缝,果然看见个袒裼裸裎、不挂寸缕的男人, 从巷里幽深处七零八落地跑出来,看着十分惊惶,像被鬼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