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盖子合上了,周遭黑暗而寂静,狭小的空间里,呼吸水乳交融般缠绕。
“你……”
灵归一句话未说出口,就被身后人捂住了嘴。少年俯头贴着灵归耳语道:
“嘘,老妖婆回来了。”
心跳声若盛夏卷袭荒原的一场雨,灵归茫然地在黑暗里摸索着,因慌乱而轻颤的睫毛、微微起伏的前襟都毫无保留地落在少年竖起的墨瞳中。
灵归觉得这个姿势未免贴得太过近了,她蜷缩在少年腿间,头靠在硬挺胸膛上,只是想调整一下坐姿,就会不经意间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阿归,你脸怎么红了?”
嬴钺压低声音,贴在她耳边问她。语气里三分挑逗,七分戏谑。
“你离我远点,热死了。”
灵归往他板肋虬筋的小腹上狠掐一把。
“这里就这么大,我还能到哪去?”
嬴钺吃痛地嘶了一声,委屈巴巴道。
忽然,外面传来鸳娘和李萋萋的声音。
“真不知你们李家培养了群什么败类,好端端的结界,怎么会出问题?”
鸳娘本是带着浩浩荡荡一大群方士和侍卫回来的,但李萋萋按照约定,操控结界神器,只将鸳娘和几个贴身侍女放进来,随后谎称结界出现故障,无法再打开。
这样一来,他们要抓鸳娘便能轻松许多。
“大人,是卑职看管结界不力,还请巫王大人责罚!”李萋萋面无表情地跪下来。
“罢了,杀了你也没用。就罚你半年俸禄好了。”鸳娘嗤笑一声。
“好了,带我去看看那贱女人吧。受了这么久刑,我就不信她还不从。”
鸳娘摆摆手扬长而去,留下面色铁青的李萋萋攥紧了拳头。半年俸禄!她怎么不直接抄了她方士李家,如今李家在朝廷上受打压,全家老小敬等着她李萋萋养活,没了俸禄,她那老母幼弟如何能活?
李萋萋恶狠狠地盯着鸳娘的背影,忽然听到身旁蛊缸的盖子被顶开,李萋萋慌乱中抽剑,便见到与那恶毒女人长相相同的少女从石缸里冒出头来,朝她眨了眨眼。
“是你?你藏在这里做什么?”
李萋萋压低了声音问灵归。
“说来话长,来不及解释了,你可千万要守好结界,一只苍蝇也别放进来!”
灵归从石缸里爬出,身后又拽着个黑色劲装的俊俏少年。
李萋萋越看越眼熟,惊呼道:
“妖将!你俩原来有一腿啊!”
灵归和嬴钺一边跟着鸳娘往地牢里赶去,一边问嬴钺:“明欢和阿蝶没事吧?”
“没事,我把给他们用刑的驱虫粉都换成了花粉。”嬴钺狡黠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嬴钺警惕地抓住灵归的手,灵归扭头看,发现是那葫芦老道,连忙钻进一个石缸里藏起来。
那葫芦老道端着放了丹药的托盘,见了嬴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嬴钺调笑般抱着胸问那老道:
“急匆匆的,去给妖婆……啊不,巫王大人送丹药啊?她就在地牢呢,快去吧,她最近身子虚得厉害,你可看着她都吃完哦。”
鸳娘正准备审讯明欢,见明欢与阿蝶皆缩在石罐里不出来,有些不满。这时,葫芦老道赶到了,端着丹药奉上来。
鸳娘先嫌恶地看了眼那邋遢老道,叫侍女接过托盘,然后伸出戴着金镶玉护甲的手,一颗颗捻起丹药吃下。
“这上品丹药果真是滋味不凡~”
“加了蟑螂、老鼠和脚屑,当然滋味非凡了。”灵归看她吃,感觉自己也被恶心到了。
只消片刻,鸳娘的身体就出现了强烈的反应,四肢发软,瘫倒下去,藏在她身体里的灵魂晶石也浮了出来。
嬴钺与那群方士厮杀成一团。而已被放出的明欢与阿蝶、匆匆赶来的李萋萋也加入了混战,很快就将那群方士杀个干净。
李萋萋说:“我将我李家方士带走,剩下的这些,便任你处置吧。对皇上那边,我自会编个合理的故事糊弄过去。”
化蝶氏的族人在明欢的号令下,将盘踞在蝶宫的方士们擒拿关押,而守在结界外的大军,眼见首领已被挟持,只得作罢退出黔青。
嬴钺侧头问灵归:
“你要怎么处置她?”
“最该决定如何处置她的,不该是我。”
灵归站在蝶宫前,望向无尽山峦。
当晚,众族长们聚在一起召开了会议。
卢清河告诉灵归:
“如果这么做,相当于与中州宣战。”
聂子罗笑言: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涂山无忧说:
“民心所愿,众望所归,我黔青儿女皆铮铮铁骨,愿为家乡流血,不愿做阶下之囚。”
苏木说:
“他们已势不如前,不敢轻举妄动。”
灵归昭明其意:
“不如此,难平巫都百姓心中之恨。”
形势所迫,巫王与司巫监的势力都退出了巫都,沿云梦河往北撤出了黔青。
第二日,嬴钺给鸳娘灌下了离魂花熬煮的汤,让她的灵魂处于半离体状态,五感皆与常人无异,却说不了话,也操控不了四肢,被铁链缚在笼子里,不甘地呜咽着。
消息早已在巫都传开了,神巫茯灵归成功擒拿反贼黎远鸳,将于今日游街示众。
在这之前,嬴钺取来张纸糊住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