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玩世不恭的公子哥,自私利己的病秧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躲在地下不敢出来的懦夫,还有我那蠢妹妹?哦对了,荒冢现在还没有族长呢。你是指望他们来救你吗?真是可笑!”
鸳娘嫌恶地拍拍衣袖站起来。
“我杀了你!”
明欢倔强地仰起头,柳眉倒竖,杏眼怒睁,青黑色的蛊在她白而薄的皮肤下游走,汇集在指尖,化作黑雾触角向鸳娘袭去。
嬴钺挡在了鸳娘身前,挥手释放出自己身上的毒,将那些毒性弱于他的蛊虫绞杀。
“蛇妖,你不是灵归的朋友吗,这个人只是用了灵归的脸,你为何就要这般护着他?”
明欢伏在涂满驱虫粉的铁链中,半张脸都藏进黑暗里,声音颤抖着问。
“你没资格问,他是我的。”
鸳娘得意洋洋地炫耀着。
嬴钺低下头,不敢和明欢对视,她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匕首,一下下剜进他心里。
“鸳娘,你折磨她有什么用,你的目的不就是蝶宫的蝶祖吗?”
嬴钺开口。
“是啊,差点忘记了。”
鸳娘重新把目光投向明欢。
“只要你和你的族人愿意将化蝶氏的老祖宗蝶祖召唤出来,抽了它的千年妖骨供奉给司巫监,我便在司巫监给你们化蝶氏留一席位置,待我们统一了黔青,你还会是十二巫族的族长。”
“你休想打老祖宗的主意,我们全族就是死,也不会助纣为虐!”
明欢朝鸳娘吐了口吐沫。
“冥顽不灵。”
鸳娘抬手唤来一群方士搬来三个大缸,将明欢、阿蝶和银针巨蝎都塞进了缸里,往里倾倒了一坛白色的粉末。
缸中顿时传来剧烈的挣扎声,伴随着隐忍着极度痛苦的呻吟。
“这是施了法术的驱虫粉,每一个时辰,他们便会来倾倒一坛,只需三天,这个缸就会被填满,你们这些恶心的虫子,也会死。若是反悔了,便敲三下缸壁哦。”
“你不要太过分!”
嬴钺怒不可遏地将妖刃横在了她脖子上。
“看不下去了?那你就杀了我啊!”
鸳娘将自己的灵魂晶石攥在了手上,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把那脆弱的晶石捏碎。
“还敢动我吗?懦夫!”
嬴钺恶狠狠地瞪着她,纵然心中再如何愤恨,却只能缓缓敛起妖气。
“我要回司巫监,你就好生待在这里,最好别耍什么小花招,这一百多个方士,可都会在这儿盯着你的。”
鸳娘提着裙摆坐上华丽轿辇,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蝶宫,向巫都方向驶去。
方士们在蝶宫以符术布下皇室神器天罗地网,连半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一众方士围在嬴钺身边,清一色的白袍,戴黑色冠巾,数十道视线齐刷刷打在嬴钺身上,像在看守地牢里的犯人。
“滚开!别围在我旁边!”
嬴钺坐在矮桌前,一手支颐着,一手不耐烦地叩击着桌面,冷冷扫视身前方士。
“将军,我们也是奉命……”
那为首的方士正道貌岸然地解释着,话音未落地,就被凭空拎着脖子提了起来,紧接着,嬴钺手旁的毛笔嗖的一声飞了出去,笔头直刺向那人的眼球,在离他不足一毫的位置停了下来。
“再看,捣烂你的眼睛。”
声音如寒夜北风,刺骨冷冽。
砰的一声,方士的背重重砸在地上,连带那只悬在他眼球前的毛笔。
那方士被吓得连忙噤声,浑身发抖,连忙带着一众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关上嬴钺房间的门,方才被狠狠羞辱一番的方士首领攥着手里御赐的金牌,咬牙切齿:
“再神气又如何,他不是照样逃不出这地方,等巫王大人事成,我定要把他关进地牢里日日凌迟!”
“大人消消气,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
门口方士们的话字字清晰地落在听觉灵敏的蛇妖耳畔,嬴钺又甩出一根毛笔,径直插进那群人藏身的木门后,这才彻底安静下去。
嬴钺百无聊赖地伏在案牍上,离开灵归不过两三个时辰,他就感觉身体像被抽离了一部分,空落落的。
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少女抱着他的尾巴安静睡着的样子,睫毛浓密纤长,皮肤被月光照得如玉如瓷,樱粉唇瓣微张着,像颗多汁的樱桃,让人想细细品尝。
嬴钺把玩起脖子上银项圈的花坠子,轻轻拨弄,叮叮当当如山泉淙淙。他想起了烟花大会的晚上,灵归为他戴上银项圈的时候,他差点忘了怎么呼吸,心跳声大得像擂鼓。
他又想起小时候,春桃也给他买过只项圈的,那只项圈早在万毒窟里被毒虫啃烂了。但或许命运终究眷顾了他一次,让他在许多年后,能和她再一次相逢。
想着想着,他鼻子有点酸涩,眼角湿漉漉的,悄无声息地泛起红意。他想,要是他不是什么上古妖兽的后代,灵归也不是什么背负使命的神巫,那样就好了。
他是山经水脉里自己破壳的蛇妖,从一出生起,身边多的是阴谋、算计与觊觎,甚至连他曾依恋的养父母、曾敬仰的师父离洛也不例外。若说真有什么使命或责任寄托在他身上,那或许就是想让他早点去死。
可阿归却不一样,她总是把责任啊使命啊挂在嘴边,嬴钺不懂那些东西为什么那么重要,甚至值得她为之赴汤蹈火,付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