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青人为何要向外人俯首称臣!为何要拥外人为王!黔青百姓如何咽下这口气,那群不可一世的方士和皇族又怎会善待他们!”
“可我只想要你活着!”
嬴钺抓着她肩膀的手陡然加了重重的力道,声音颤抖着喊出这句话,睫毛狂颤,一如暴风雪里摇晃的白梅花枝。
灵归被捏疼,吃痛地往回缩了一下。
“对不起……我弄痛你了……对不起阿归……”
冷静下来的嬴钺慌乱地松开了抓着灵归的手,轻柔地拂开她额前的发丝。
灵归怔愣着抬头看着破碎的少年,脸上露出抹自嘲般的笑来。她曾经看话本,一向觉得那些用自己的死来威胁男人的女人蠢而可笑,可如今,她竟然也要对着自己喜欢的少年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有一天,你为了保护我而伤害我在意的东西和人,我会毫不犹豫地……唔。”
少年用冰凉的唇把她未说完的四个字“了结自己”死死地堵了下去。
他的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下比一下更深地吻她,混乱而毫无章法的亲吻,把她的呼吸撞得粉碎。
他将她压进了柔软的衾被里,呼吸缠绵交错之际,灵归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蹭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伴随着少年微弱得几不可察的从喉头发出的哽咽声。
良久,灵归的唇被蹂躏出鲜艳的海棠色,他才舍得离开,唇瓣之间勾出抹旖旎的银丝,他喘着粗气把头埋进灵归的颈窝耳语着。
“我们会找到办法的,等你安全了,我会把鸳娘,还有那群方士碎尸万段。”
灵归沉默着。找到解除鸳娘与她灵魂间的绑定的办法,和嬴钺在鸳娘的威胁下伤害黔青人,这两件事情,究竟哪一件会率先发生,她猜测不到。
“在那之前,你只管继续去做你的事情,不许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好不好?”
嬴钺恳求般望着她。
“你放心,我茯灵归就算是死,也会死得惊天动地,死得足够有价值。”
灵归翦水的紫瞳氤氲着蒙蒙的雾。
“你永远不会死的,对吧,对的。”
嬴钺孩子气地自言自语,俯吻她的睫毛。
“鸳娘看得很紧,我离开不了太长时间,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我的床这么小,加上你挤都挤死了。”
气氛总算轻松起来,灵归撇撇嘴道。
“我很暖和,比火炉好用多了,而且我睡觉很安分,不会乱动……”
嬴钺眼睛扑闪闪地撒娇。
“那你先去洗澡……”
“我用了净身术……”
“好吧,那你睡外边……”
“要抱着我的尾巴睡吗?刚蜕过皮了,很软,不硌人,也很暖和……”
“不要。”
“那我可以用尾巴缠着你睡吗?我保证,只是缠着,会很轻——很轻的……”
“那我还是抱着吧……”
……
第76章
两相欢④ 你该尊我为祭司大人
【三更合一】
枕席间残留着温存的热意, 灵归睁眼时,怀里已不再有软乎乎的蛇尾,床头的青陶瓶里, 两枝白梅静静吐香。
冬日天明晚, 雪寨灯影寥寥, 窗外连绵起伏的霜青山峦, 像沉睡古鲸露出海面的背鳍。
没有漏刻, 没有暮鼓晨钟, 天冷了,连清晨吠鸣的鸡犬也偷了懒。小寨子时间流逝得飘飘忽忽,人们睁眼便是日,入眠便是夜。
灵归跑到窗前,从小竹篓里翻出来明欢给她的纸虫蛊。这数月来, 巫都的族长们未曾通过纸虫蛊向灵归传递过任何信息,灵归原想着许是族长们事务繁忙,她也不好意思叨扰,可如今巫都生了如此变故,她须得问清楚。
解开系着的红丝绦,展开这白玉为轴的帛卷,毛笔蘸了墨水悬在帛上, 隐隐能见,有细小如牛毛的纸虫密密麻麻地立起来,随着墨水的轨迹而移动。
思索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灵归索性提笔在那卷轴上画了个探头探脑的木棍人。
出乎灵归的意料,她很快就得到了回应。那卷轴上浮出一个大字——
“丑”
灵归沉默地凝视着那个“丑”字,嘴角抽搐两下。这纸虫蛊的雄卷必定不会在明欢、苏木和卢清河手里, 黎远莺和她并不熟,涂山无忧虽爱调笑却又不至如此犀利。
拿着这卷轴,难道是聂子罗?
与此同时,巫都蝶宫。
青岩垒起的祭坛上绘出蝶图腾,祭坛周分立着八根巨型蜘蛛的鳌肢,凌厉阴森的弯钩直指祭坛中央被锁链缠着的紫衣女子。
明欢垂着头,常年用黑布帕裹起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遮住她眼角的红蝴蝶胎记。
阿蝶和银针巨蝎也被铁链锁在角落里。
华服少女站在祭坛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锁链中央灰扑扑的女人,倨傲地笑着。
“我真是搞不懂我那蠢妹妹黎远莺,身为翱翔苍穹的羽族,却总爱同你们这些荒秽泥土里长出来的脏东西打交道。”
“你说谁是脏东西!”
噼里啪啦一阵铁链响动,明欢挣扎着抬起头来瞪向鸳娘,眼中的愤恨喷薄欲出。
“当然是你和你这群恶心的族人啊~”
鸳娘俯下身子来拍了拍明欢的脸。
“人不人、虫不虫的东西。”
“十二巫族的族长不会放过你的……”
明欢胸口剧烈起伏着,死死咬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