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了她,毒液顺着血管灌进她的身体里。
他一步步试探,青涩得好笑,灵归开玩笑说,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匹配,他听了变成了暴躁的炸毛小狗,狠狠捻过她,按着她,要她变成与自己匹配的样子。
“你总是这么偏心。”
嬴钺轻哼一声。
“总是爱只顾着一个,然后冷落了旁的。”
“照顾这一个我就有的受了!”
灵归气恼地锤他,回咬他。
他喘着抱她,手压在她的尾椎骨上。微卷的黑发被热气濡湿,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温暖,像泡在蛇蛋的蛋清里;酥麻,像有蚂蚁在啃他的骨头和心脏。
于是,他扯过她叮叮咚咚作响的铃铛,用妖力挂在了贝床的帷帘上。
他虔诚地仰头,像神庙下最赤诚的信徒在看着莲座上的白玉神像,他问她:
“今晚,可不可以只为我一个摇铃铛?”
灵归的铃铛,曾在竹筏上映着渔灯唤醒沉睡的山神,曾在云梦泽的浩渺烟雾中引来白鹿,曾在司命之眼下送去归人,也曾护在万千百姓之前化作利刃。
“你把我的铃铛摇碎了怎么办?”
“那就再买一个!”
“那可是神器,买不到的……啊!”
贝床上的帷帘层层落下,清越的铃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石楠花与麝香的气息越堆越浓,直到弥满帘内,直到无处可挥洒。
铃铛摇啊摇,越来越激烈,不知过去了多久,也始终没能停下来。
第74章
两相欢② 同一个灵魂
四天前, 黑石山脉刮了场沙暴。
随西风而来的沙涛席卷在苍莽的白山黑水间,山巅上的黑石宫仿佛摇摇欲坠。
随沙暴归来的蛇妖跌跌撞撞地劈开了黑石宫的殿门,拖着一身血迹走在无人的大殿。
他浑身的衣服都被撕烂了, 透过碎布能看到一道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 浑身蒙上了层灰败的黄土色, 满是死亡的味道。
侍女们看着他这幅样子, 被吓得惊慌失措, 谁也不敢上前去搀扶, 毕竟这位主子的脾性最是阴晴难测,肆意暴戾。她们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妄图爬上他床的侍女是如何被碾碎了脑浆,腐蚀成一团烂泥的。
蛇妖是这座中州宫殿名义上的主人。
这件事让素来对妖怪避如蛇蝎、深恶痛疾的大多数中州人难以接受。
这批侍女从圣京送来的路上,不少人听闻她们是要来侍奉蛇妖的, 连命都不要了,哭着上吊的也有,闹着要跳车的也有。
数月前,抚黔使离洛拿着皇帝的金玉令,以平定西南边境巫蛊祸患为由,将他封为了“征南镇蛮平越荡寇威远将军”。
很长一串的封号,嬴钺从来没记住过。但他后来发现, 黑石宫里的侍女们,还有外面的百姓们都叫他妖将。
“你们快去扶着将军啊。”
“啊……我去请巫医来。”
“诶呀,今天的地板还没擦呢!”
“我得去给桂花树浇水了!”
……
嬴钺一个人站在沙暴的阴翳里,沉默了良久, 侍女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落在耳畔。
这群中州的侍女们,从进宫时就一直在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好像他当着她们的面吃了人。
“切。”
嬴钺垂着头故作不屑地切了一声, 抬手抹了把嘴角沾了沙砾的血。
“都滚开,我才不要你们来管我。”
侍女们识相地逃窜了。
嬴钺一瘸一拐地往大殿深处走。
春桃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扶住了他。
嬴钺颤巍巍抬头看,看到两瓣涂着艳红胭脂的薄唇一张一合,她告诉他:
“为了庆祝你夺得千年沙魔的妖骨凯旋而归,我给你摆了大宴。”
“取了妖骨,那只沙魔就活不成了。”
嬴钺抬头看她。
“那只沙魔,我见过了,他不是你说的那种穷凶极恶的妖,他只吃沙子而已。”
灵偶的表情一瞬间如冰川凝固。
“所以,妖骨呢?”
“……如果春桃姐姐一定需要一根妖骨,便取走我的吧。”
嬴钺跪在了地上,残破的衣衫下,脊柱逐渐凸起,从他身体里被抽离出去。
与此同时,暗室中操控着灵偶的鸳娘暗自衡量着。她也是妖,但因为资质不够,始终没能修炼出妖骨。若能将螣蛇的妖骨据为己有,她便不用再受离洛的摆布,凭她一人,便能血洗巫都,报仇雪恨。
灵偶将手伸向了那根妖骨。
她的手离那根蕴含着强大妖力的骨头不过一寸,却忽然被嬴钺抓住了手腕。
力道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她捏碎。
“阿钺,你做什么!”
灵偶没有痛觉,但依然惊呼出声。
“春桃姐姐是会舍命救我的人,怎么会因为一根妖骨而取我的性命?”
嬴钺捏着灵偶的手上青筋暴起。
“你到底是谁?!”
咔嚓一声,灵偶的左手被捏爆了,没有血肉喷溅,只有纸屑、木屑和碎玉块的混合物落在地上,很快被卷进风沙里。
“蛇妖要叛变!”
殿外守候的方士和侍卫们冲了进来,箭矢如雨般铺天盖地射来,各种符纸冰雹般砸在他的身上,炸出大大小小的火花。
方士的符水和符纸顺着他被沙砾贯穿的伤口,将他的筋脉寸寸震碎。
蛇妖冲破了宫殿琉璃瓦铺就的房顶,堆积的黄沙与碎瓦从洞口垮塌,将十几人堆在废墟下。余下的方士们御剑而飞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