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起来,根本打不起来。
它想要离开这座山,去其他地方寻找可以让它陷入危险的大型食肉动物,但它最终还是止住了脚步。
它记得“谢镜清”说过,“谢镜清”可以听见这座山里的生灵说话,如果它离开了,就不在“谢镜清”可以听见的范围了。
它有些难过,这种难过迟来了好几个月,却依旧难受得像是要将它淹没,连带着在它身体里的谢镜清也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不会水的溺水人,整颗心都在揪着疼。
可它还是很倔强,它用力地擦去眼角的湿润,看着这段时间为了寻找“谢镜清”而脏污不堪的爪子,赌气道:“不就是靠自己辟谷吗?有什么难的!”
打从下定决心的这一刻开始,小九尾狐每天的捕猎量大大下降,也不再像之前那么调皮,漫山遍野地跑,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谢镜清”曾经坐过的地方,潜心修炼着。
它从前也修炼过,但都收效甚微,这一年来坐在“谢镜清”的身旁,却觉得比自己修炼了十年还要有效,现在“谢镜清”离开了,它占据着“谢镜清”的位置,修为更是噌噌上升,仿佛这里是什么福天洞地,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可他在“谢镜清”出现之前,也曾经来过这里,分明没有这么充足的灵力才对。
小九尾狐想不明白,便不想了,一门心思都扑在辟谷上,誓要一雪前耻,让“谢镜清”刮目相看。
小九尾狐天生慧根,又有“谢镜清”带来的灵力辅助,做到了真正的“如有神助”,修为疯狂上涨,不到半年就完成了“谢镜清”交给它的辟谷重任。
它特别骄傲地站在石墩子上,依旧对着那片层峦叠翠,大喊道:“喂!”
山间回响一声又一声。
“我辟谷啦!”它说,“不会再弄脏你的衣服了!你可以回来了!”
它说完,听着山间再次回响,直到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谢镜清”一样。
它的耳朵不自觉的耷拉下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像是在喃喃细语,“我说你可以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甚至因为音量过低,连山间的回响都没有。
它双眼空洞地看着远方,却没有一个可以聚焦的地方,“我再也不捣乱了,你回来吧,好不好?”
它好像忽然意识到,原来需要陪伴的不是“谢镜清”,而是它自己。
可惜这个醒悟来得太晚,“谢镜清”离开了,这一走,就不知归期。
它甚至连“谢镜清”有没有归期都不知道。
得不到回答的小九尾狐还站在原地,看着“谢镜清”临行前看的那一片夜空,一站就是一整天。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只是在放空自己。
总之天亮之后,话痨的小九尾狐就不再说话了。
它好像变成了“谢镜清”,不分日夜地打坐修炼,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一座雕像。即使起来活动,也是按照“谢镜清”从前的巡山路线走一遍,又重返山顶继续打坐修炼,通体雪白的身躯与石墩子几乎要融为一体。
它的心很静,只有在每个冬日的最后一天,才会偷个懒,像“谢镜清”离开时一样,站在高山之巅,仰望无边星空。
那时,它的心里是有期盼的。
可是后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谢镜清发现,祁方隅心里的这份期盼越来越少,越来越淡,最后也化为了平静。
慢慢的,在那固定的一天仰望星空,它已经不再是为了等待“谢镜清”,而是单单习惯了这个等待“谢镜清”的动作而已。
山间无岁月,不知道多少年过去,小九尾狐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贪吃的小崽子,而是去掉了“小”字,蜕变为一只真真正正的成年体九尾狐,通体雪白光滑,爪子厚实有力,如约成为了这一片最强大的妖怪,即使不用离开石墩子,也能够用神识探知到山林里的情况。
如果这是在从前,它一定会非常嘚瑟地向“谢镜清”炫耀自己比他厉害,但现在,发现了这一点,它也只不过是省去了离开山顶的步骤,彻彻底底地与石墩子融为了一体。
无论天晴下雨,无论春夏秋冬。
又是一年除夕夜,九尾狐照旧没有修炼,站在山顶上,看着天边星辰闪烁。
从日落,到日出。
它正要返回石墩子上继续打坐修炼,就见有什么东西从它的眼前一晃而过。
高山之上,飞鸟十分很常见,九尾狐从未放在心上,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它低下了头,看向自空中降落的那一点光亮。
然后它在清澈的溪水边,发现了穿着一身素白卷云纹长袍的“谢镜清”。
九尾狐霎时瞪大了眼睛。
谢镜清发现,祁方隅心底的那一潭死水,忽然被激起了涟漪,一圈又一圈,翻涌滚动,最后泛滥成灾,再也控制不住,嘶吼着冲出了牢笼。
九尾狐大喊道:“喂!!!”
清脆的声音响彻山间,山下的“谢镜清”循声抬头,就见一团毛茸茸的白色毛球毫不犹豫地自高山之巅一跃而下,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期盼成真的晶莹泪珠,无声地诉说着它满溢的思念。
第233章 233
从它变成了他。
“谢镜清”抬手, 朝着九尾狐轻轻一挥,无数光点蜂拥而上,将不断下坠的它稳稳接住,然后托到“谢镜清”的面前, 轻轻放下后, 又尽数消失。
“你不该自寻死路。”
九尾狐刚刚落地, 满腔思念与埋怨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就被“谢镜清”这句话给堵了回去, 呆呆地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