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幼没有回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心处,似还残留着方才月令成形时的余温。她知道,既然自己可以造出一枚月令,那么,她也完全可以,再造出剩下的十枚月令。
而他们,将成为第一个,走出月塔的队伍。
比云倾散人更快走出月塔的队伍。
这时,明烬站在离时幼几步远的地方,忽然开口:“你是怎么做到的?方才我一直在看你,你根本没有去找过月令。你是从哪里,变出这枚月令的?”
时幼侧身,看向她,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说过的,我修的不是圣瞳,而是阴阳眼啊。”
“你既来自合欢
宗,应该明白,我是如何变出这枚月令的。”
明烬沉默了一瞬。
她当然记得。
她也记得,这双眼睛,曾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治好了她身上的伤口。
但她也清楚,阴阳眼早已随着第十三代圣女的陨落,而彻底失传。因此,她不愿,也不想承认,一个外人,竟修成了宗门失落的传承。但当时……月塔里四面环敌,容不得她分心。现在,她终于可以问了。
明烬盯着时幼,像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一般:
“你施展术法时,瞳中的阴阳鱼符印,确实与记载相符。但阴阳眼,是我合欢宗失传上百年的秘术,就算你有天赋,也不可能凭空修成。”
“除非,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明烬顿了顿,眼中露出怀疑:“我只能当你,是侥幸修得了某种类似的伪术。”
时幼看着她,眼中不见波澜:“我不在乎你怎么想。不过,我这双眼睛,是天生的。”
说话间,时幼朝明烬步步走去:“至于它如何使用,的确,是我后天慢慢摸索出来的。你若觉得这是侥幸……那也无妨。”
“只是,若我一会能带你们出去,你能不能给我多讲一些,关于第十三代圣女,以及……阴阳眼的故事?我真的,非常非常想知道。”
这句话在薄水的倒影间回荡,似涟漪一般,一圈圈荡进明烬的心里。
明烬有些动摇。
尽管自己还未作出回答,但明烬意识到,自己似是已经开始妥协了。
甚至,她有些想去了解她。
其实她很清楚,这不是伪术,只是骄傲又不允许她轻易承认罢了。
想到这里,明烬轻声叹了口气:“若你真能带我们离开月塔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自然。这一回,我确实有了几分把握。”时幼话音极轻,仿佛达成了允诺。
黎净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他忍不住开口打断:“等等,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什么十三代圣女,什么阴阳眼?能不能说点人话?”
“那么,黎净,”时幼转头看向他,“如果我能带你出去,你是不是应该,为方才对我的轻视,表示一点歉意?”
黎净愣了一下,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脸上表情复杂,惊讶、无奈,羞恼堆叠在一起,最终汇为一声质疑:
“歉意?!”
“没错,歉意。若我带你出去,我要你给我道歉。”
黎净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掏出帕子,用力擦了擦耳朵,又抬头看了看四周。
这个破地方无边无际,寂静得可怕,连风声都听不见。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万一她真的做到了呢?
如果时幼真能带他们离开,而自己却因为一句话惹恼了她,被留在这片荒芜的水面里,独自面对无尽的空虚,和令人作呕的寂静,那可就太惨了。
更何况,他真的……
很想出去换一身干净的新衣服。
黎净抿了抿嘴,脸上的不情愿写得明明白白,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你要是真的能带我们出去,那道歉就道歉,这点小事儿,我还真不至于计较。”
“一言为定?”
“一言,一言为定!”
时幼看着众人,露出清爽的笑容。
紧接着,她抬起双手,摊开了手掌。
黎净看着她的动作,小声道:“又要搞什么玄虚……”可话音未落,他突然发现时幼的双眼里,似有光华流转,一抹阴阳鱼的符印缓缓浮现,美丽得让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时幼盯着手心,沉下心神,脑海中,浮现出十枚月令堆在手心的模样。
她的思绪越来越清晰,仿佛正将它们捧在手中,触感真实得仿佛下一刻便会出现。
一瞬间,她的掌心微微发热。
柔和的白光,点亮了她的指缝与胸膛。
黎净目瞪口呆,明烬神情复杂,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嗡——
一声低鸣,光芒骤然一收,整整十枚月令,正堆在她的手心!
洛争争的眼睛瞪大,那一贯无神的眼神,像是被什么彻底点燃,显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时幼缓慢抬起手,十枚月令陡然升空,脱离了她的掌心,悬浮在众人头顶。
月令升得越高,光便越亮,将这虚假的世界,撕开了一道道口子。每升起一寸,四周就仿佛被撕裂了一层,露出一道道透亮的缝隙。
那缝隙逐渐扩大,像是从黑暗中挤进了一道曙光,将最远处的阴影吞噬、净化。
光芒开始向四周漫延,慢慢地,周围的景物被映得纤毫毕现。水面、太阳,甚至连水下的石子都清晰了起来。
黎净怔在原地,刚张嘴想说点什么,悬在头顶的十枚月令,却猛然一震!
它们散发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像一轮轮初升的皓月,将整片世界都笼罩在刺眼的白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