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已经空了,几道菜还静静地躺在桌面上,没怎么动过。
玄霁王静静看着她,目光移向那翻倒的酒盏,最终停在桌面的残羹之上。
他的心底,忽而升起一丝微妙的情感,或许是失望,也或许是其他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还会留在这里,也许是酒还未尽,也许是她的那番话语。
只是,此刻的夜色、这盏酒,甚至那趴在桌上的时幼,都令他不自觉期盼,这一刻,若能停留再久一些,多好。
玄霁王安静地听着四周的喧嚣,没有叫醒她,一个人喝着酒,一杯,又一杯。
空酒坛被无声地撤走,新的酒陆续被端上,他不知自己喝了多少,也不想知道,只想在这偶然成为凡人的夜里,再多沉沦一瞬。
仅仅一瞬而已。
……
……
时幼感觉脸烫得厉害,浑身也一阵燥热,头昏昏沉沉,脑中尽是方才瞬间涌上的酒意。突然,她似是记起了什么。
她猛地清醒了些许。
不能睡。
玄霁王还在这呢。
她猛地睁开眼,看到那人依旧端正坐着,这才放下心来。
时幼声音有些哑:“你,你还在啊……”
玄霁王重重点头,只是那眼神,有些呆滞。
她立刻品出玄霁王的反常,盯着他,嘴巴大张——
他的脸,好红!
坏了坏了,玄霁王这分明就是喝多了!
第25章
他,他干什么呢他?“我们,回家……
时幼盯着满面通红的玄霁王,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直到看清平日那似覆了层冰霜的眸子,变得直愣愣的,这才觉出大事不妙。
他怎么突然醉成这样!
她想对他说,走吧,我们回去吧,可话还没从嘴边说出来,反而变成了一声莫名其妙的傻笑:“嘿嘿……”
那一瞬,时幼内心一片慌乱,完了,自己似乎也喝多了。
双腿有些发麻的她,猛地摇了摇头,试图清醒过来,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自己从那股浑浊的醉意中抽离。
天昭国,距百鬼山七百五十余里,若纯靠步行,起码得走两日。
她自己醉成这样,玄霁王的脸又红得不像话,这下好了,该怎么回去?
时幼瞥了玄霁王一眼。
他还端坐在那里,像是完全没有醉意,可那双向来冷峻的眼睛,却有些直,目光像是穿过了她,又像是根本没在看她。
时幼绝望地捂住额头:完了,真完了。
就在这时,隔壁一桌,突然有人起身。
那是个面容清秀的小公子,眉眼精致得近乎柔和,腰间系着一根雕花玉带,脚蹬黑靴,声音像个未变声的少年:“两位,好酒量啊,既然这么能喝,不如一起喝个痛快?”
说罢,小公子抬手,指向自己的座位。
那雕花长桌旁,竟然堆满了酒坛子,高高矮矮地摞了一排,像是一座小小的酒坛山。
时幼只想赶紧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却因为醉意失了准头,脱口而出:
“好,好啊……”
说完,她自己也傻了。
“不,不是……”她连忙摆手,想解释,可那小公子,已自顾自拉开了旁边的椅子,轻轻一坐。
就在她愣神的空隙,那小公子豪气地一挥手,一排排酒坛子,便被陆续端上了桌,瞬间填满了桌面。
小公子介绍道:“我是宁弃,今日既有缘,那就索性以酒结个朋友吧。酒里无官无爵,人人生而平等。姑娘,你叫什么?”
时幼只想快些离去,可这不争气的嘴,偏偏瓢道:“时,时……”
她还未说完,宁弃似是已经了然于心,连忙替时幼斟满酒,抬手拿起酒盏,重重碰了碰她的:“酒来,友谊至。时时,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
时幼盯着自己面前满满一盏酒,脑子虽晕,却生出一丝不喝不行的错觉。
要是不喝,岂不是显得她气势弱了?
时幼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她原本以为,这一杯下去,会让自己更加头昏脑涨,没想到,胸口竟然涌上一股豪气,她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
宁弃见她这般豪爽,很是开心,开始滔滔不绝讲起自己的故事。
时幼迷迷糊糊地听着。
这宁弃自称,他是盐商世家的公子,祖上甚至还与天昭皇室有些渊源。这次来天昭城,是为了参加承天榜比试。
“承,承天榜?”时幼的醉意,仿佛被这个三字惊醒了些许。
宁弃见她这般反应,笑了笑:“怎么,时时,你莫不是,也打算参加比试?”
时幼想说很多。
她想说,她不是时时,她是时幼,她的确要参加比试,只是,她说不出话,就连舌头都跟着发沉。
恰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玄霁王,忽而钝钝地开口,声音透着一股微妙的醉意:“她不只会参加比试,还会成为承天榜第一。”
时幼:……
宁弃闻言,顿时爽朗大笑了两声:“哈哈,时时,你今日可没听到吗?那个叫时幼的姑娘,竟然敢擅闯传音塔,公然昭告天下她要拿承天榜第一!这么有决心的人,你怕是很难赢了她吧!哈哈哈哈!”
时幼很想说,那个时幼就是我啊。她赶忙张开嘴:“是,是——”
那个“我”字还没说完,宁弃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豪气冲天道:“是啊,确实有点难,没关系,时时,你努力就好,努力就好!来来来,继续喝酒,别管那么多了,今日不醉不归!”
时幼嘴角微抽,又被逼着饮尽一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