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阿娇昨天就和采荷研究起了艾叶粑,有咸口也有甜口。
今天便去了小厨房,准备亲自动手。
管家张叔听说楚阿娇围着围裙,扎起袖子在烟熏火燎的后厨干活?
急得他“夫人...夫人”地唤着,劝说楚阿娇别做了。
还有一位婶娘在旁,一口一个:
“您别伤到手了--”
“还是让奴婢来吧--”
两人劝说着楚阿娇别亲自动手,剩下的几人恭敬地站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赵听寒的感情起了罅隙,又或者是侯府的生活压抑许久。
楚阿娇第一次对下人冷脸:
“张全,今天就是侯爷在这里也管不着我做什么。”
“我是侯府的主母!你们若是只听侯爷的,只小心我的动静,却把我的喜恶当耳旁风,那便别怪我发落人了!”
话落,除了站在楚阿娇身后的采荷,手里还握着白粉团子,垂着眼没说话。
其余所有人全都跪了下去。
包括院子里的粗使丫鬟、厨房里的三个厨娘,一个伙夫,以及管家张叔。
“夫人息怒!”
“夫人,奴才(奴婢)知错了!”
楚阿娇见到一个个额头抵着冰冷石砖的下人,心里的酸痛和委屈止不住。
她神情倔强地微抬起下颚,语气平和道:
“好了,起来吧。我也乏了,你们做吧。”
说完,楚阿娇谁都没看,径直走出了厨房。
她低着头,步伐很快。
湿润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神色。
紧紧握着的拳头,捏得指关节都泛出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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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钟后
楚阿娇坐在赵听寒特意命人为她修建的荷塘边。
看着碧绿的莲叶随风微微摇曳。
她的神思也被拉得很远、很远。
曾经和赵听寒相处的那三年,是她迄今为止觉得最幸福的时光。
害羞内向的赵大哥,偷偷关心她,时刻将眼珠子黏她身上,还以为她不知道呢;
而那个爱逗他、暗恋赵大哥的自己,只一心想要和他在一起。
然而真的在一起后---
原来相爱的两个人,不是靠着热恋时的美好,就能撑着走一辈子的。
楚阿娇一双原本神采洋溢的双眸,自从进了偌大、奢华的侯府后,变得小心翼翼。
时刻谨言慎行,说话做事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派头。
她像一株随风绽放的、山间的空谷百合。
忽然有一天被移栽进了匠人精心打造的镶金花盆里。
吹不到山风,喝不到泉水。
曾经与她畅快大笑的乡野伙伴,变成了围着她赞叹的世家贵族。
百合依旧纯洁美丽,却变成了没有生命力的摆件。
....
“阿娇--”
穿着一身梨花白的采荷在楚阿娇身后站了许久。
直到她也坐了过来。
一条腿随意曲起,胳膊肘自然地搭在膝上。
采荷也不再考虑仪态,她本就是叛逃的死士。每日迈着小步、小声说话、早累了。
“别难过了,阿娇。”
楚阿娇闻言,刹那间泪如泉涌。
脑中一根紧绷的弦彻底磨断。
她猛地转身抱过采荷,将脸埋在她的肩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她迫不及待地把那点情绪宣之于口:
“...上次你说的回金陵,我听进去了...当时我在逃避…”
靠自己赚钱,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然后和爱的人组成一个小家,再生一个可爱的孩子,这一直是她的理想生活。
现在,楚阿娇被赵听寒的两巴掌“打”醒了。
那两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却实实在在地打进了她的心里。
半晌过后
楚阿娇停止了抽泣。笑着开口道:
“采荷,我不准备和他成亲了。”
楚阿娇发现自己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心里居然松快了。
原来面对这一刻真的没有想象中得难。
“我---”,楚阿娇又没忍住流下泪:
“他为我付出了这么多,用命换来了前程...如今婚服都在准备了。我却临时悔婚...”
“我觉得自己像个自私薄情的渣女。”
采荷不知道“渣女”是什么意思,但是大概猜到了。
她一向平淡如水的眼神里竟带上了兴奋:
“真的吗?阿娇你真的准备回金陵了?”
采荷掏出手帕为重新坐回去的楚阿娇拭泪。
风轻云淡到仿佛在说别人的八卦:
“其实赵爷对李大奎动手那回,我就看出来你开始有点怕赵爷了。”
“临走前,你故意说要绕一圈。当时是怀疑赵爷杀人了吧?”
采荷没说的是:
好在她提前叫李大奎做了准备,还特意去阻止。
不然一个好人真的就死得悄无声息了。
“对了,前几天晚上的事已经传遍了...赵爷脸上又红又肿地去上朝...”
采荷说着说着,一下子握住楚阿娇的手,语气期待道:
“我也不喜欢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里,太不自在了。”
即使每天没人催她起床,没人使唤她干活,更没人敢对她不客气。
可采荷还是觉得处处受限。
明明也算是她的家,却越来越难以融入。
“要我说,我们去金陵买套二进的院子就足够了...”
“对了阿娇,你打算什么时候对赵爷说?”
“他肯定不会同意的,到时候要是发疯,我打不过他...哎。”
“不过话说回来,谁又打得过他呢?”
一腔热血迅速冷静下来。
采荷这番激动的神色,令楚阿娇心里好受点的同时,又升起了更多的愧疚和铺天盖地的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