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青空,依然在乞求着“活下去”。
自己已经彻底沦落为求生欲的奴隶了,毫不意外。青空想。正如深处核爆之日的青子,强大的求生欲已经碾压了一切。
……青子是谁?
五条怜有点茫然。
但青空没有再思考任何与“青子”有关的事情了。她无视了周遭所有濒死的尖叫,笔直往前冲,直到地面的颤动猛烈到根本无法落足。羊头怪物落在眼前,横着的矩形瞳孔望着她。
啊。完蛋了,完蛋了。
怎么办?
无数句“怎么办?”在心中尖叫,还掺杂着绝望的“我要死了”和“我不要死”,与“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立刻诞下自己”——这又是什么东西?
五条怜很茫然。她觉得自己应该理解的,因为她就在青空的身体里,而在耳边响起的也是青空的想法,可她依然觉得无知。
什么叫诞下自己……啊?
她的茫然很快又被席卷而来的恐惧压倒。羊头怪物歪过脑袋,饶有兴致地凝视她,扬起的嘴角依然像是在笑。
很突兀地,它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柏油路,又用手背轻轻推她的后背,像在催着她前进。青空呆住了,僵在原地,无法挪动分毫,直到羊头怪物粗暴地一推,惯性才拉扯着她的脚步跌跌撞撞地向前。
这是……好心地要放过自己吗?
怎么可能。
但就算不可能,她也要试一试。
她要活下去。
青空深呼吸了一口气,迈步狂奔。柏油马路在视野中摇摇晃晃地迫近,仿佛伸出手就能触及——如果不是巨大的疼痛迫使她停住脚步。
羊头怪物伸出的利爪嵌进后背,几乎要碰到心脏。
就像勾住一个布娃娃,她轻而易举地就被拽回了原地。怪物笑着看她,仿佛得到了莫大了满足。它蹦跳着再次一指,示意她继续逃跑。
啊,变成玩物了。
正如过去十个夜晚死去的所有人,她变成了怪物的崭新玩具。
会被它玩到死的……但也必须逃跑。
痛楚钻进呼吸里,伴随着心跳传遍全身。青空挣扎着起身,再度迈步。
然后,再度被拽回来。
忽近忽远,忽近忽远。她伸出手,听到了怪物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
还有,三米。
距离羊头怪物,还有三米。
甚尔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但似乎好像还是稍晚了一点。
就在五分钟之前,羊头怪物的腹部还在鼓动着,肯定是五条怜在里面挣扎。到了现在,它难看的胃依然垂着,却不见任何动静了。已经开始消化了吗?最好不是。
甚尔握紧了手中的刀,用力斩下去。
第165章 被期待的降生
银色的刀刃很轻巧地穿透了难看的羊头,与人类相似的鲜红色的血滴答滴答,很快积成一滩水洼。
当羊头怪物倒下时,青空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他说他叫五条,正在寻找她,而五条怜反胃到几乎要吐出来。
啊啊,所以你们就是这么相遇的?然后过了几年,就轮到自己的诞生了?真是……
五条怜说不出这究竟该被称之为恶心还是烂俗。回过神来,他已经握着了她的手。
“我知道你的能力。”彼时他还像是个正人君子,“我希望,未来你可以帮助我。”
五条怜想要发出嗤笑,但劫后余生的庆幸淹没了她的所有的不满。
又变成求生欲的奴隶了呢——这念头是她的,还是青空的?不知道了。
从那天起,角隐青空来到了五条家,成为了那个家的女仆。
日复一日的时间是被风吹动的日历。五条怜恍惚了片刻,回过神来,1989年11月30日的日历已被撕去。
已经是十二月了。
已经当上了家主的那个男人难得地来见了青空。
“我需要你。”他说。
就像是将她拯救的那天所说的那样。
然后,他说起了那桩往事——五条怜已经听了无数遍,但对于青空而言还是非常陌生的,前代六眼在襁褓中不幸被杀死的往事。五条家如此害怕重蹈覆辙,以至于都不敢将那位六眼的存在记录到任何一处,生怕写下的字句会变成有形的诅咒。
深秋的风带着一点寒冷,与家主的话语一起拂过耳旁,能听到他说,他有一种预感。
“六眼将会在这一代诞生。”
他说的一定是旁系那位即将诞下新生儿的亲眷。
“我知道你的能力,我需要一个能够转嫁风险的孩子。”
啊。好现实的话语。
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怜感到浑身乏力——分明这具身体都不是她的,可她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还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她好像能够知道真相了,只是大脑还乱糟糟的一片,瞬间被涌上心头的青空的感激之情冲散,以至于她茫然得什么也不知道了。
青空哭了,她几乎是很感激地说自己一定会这么做的。
她的眼泪有迹可循,如果不是家主的帮忙,在四年前羊头怪物袭击村庄的时候,她就该死去了。在那之后的生命全部都是值得珍惜的,为了那个男人奉上这条生命也没关系。
疯了。
几乎是在一夕之间,青空的腹部迅速地隆起,里面藏着小小的生命。
疯了。
这个生命将很快诞生,新生命的啼哭意味着青空的死去。
疯了。
你疯了吧?
五条怜想要尖叫,但她依然无法尖叫。
视野扭曲了一瞬,五条怜看着青空的背影一点一点出现视野之中,而后走远,在缘廊的边沿坐下,垂眸看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她仍旧能够感知到青空所感知的,也能听到她的心声,仿佛她们仍是一体。只是,视角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