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想扫你的兴,但现实情况是,把你卖了都不值十个亿。你还是消停一下,别想着这种不切实际……”
“十亿。”
就像是没有听出他的嘲弄意味,五条怜再一次打断甚尔。
“我把惠买下来,你取消交易。”每个字生硬地从她的唇齿间漏出来,“你接受吗?”
甚尔还是在笑:“你弄不到十亿的。”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你就要取消交易,不把惠卖去禅院家。”
从头到尾,五条怜没有笑一下,板正的面孔紧盯着甚尔,没有聚焦也不曾漂浮着多少神采的深蓝眼眸望着他,几乎如同空洞,将要把他吸走一般。
不知不觉,他怔怔地注视了她许久,话语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几乎是强迫着自己移开了目光,只盯着木地板的接缝。此刻就连这道窄小的缝隙也变得像是黑洞一样了。甚尔冷笑一声。
“如果你真能拿出十亿的话。”他只这么说,“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不会帮你。”
五条怜攥紧拳头:“才不要你帮我。”
“嘁。你最好是。”
他们之间的交易,这就算是达成了吧?或许是这样没错。
五条怜不再说什么了,兀自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身,朝门外走去。
“怎么?”
看着她的背影,甚尔不自觉发出了一句嘲讽。
“现在就着急忙慌地赚钱去了?”
“不是。”五条怜低着头,曲起的腿泄愤似的用力往下一踩,咚一声把靴子套到了脚上,“我去接惠回家。”
本来以为今天是要进行什么了不起的大工作,出门前特地把禅院惠送去了托儿所,小海胆乐得欢天喜地——他一向都很喜欢那里的老师和小伙伴。
谁能想到,就在他欢闹着的时候,这孩子的命运就被父亲草率地决定了呢……真是糟透了。
越想越气,五条怜把脚踩得更响,连句再见或是“我出门了”都不说(其实平常也根本不说这么礼貌又亲昵的话语),砰一下砸上门,往楼下走了。
甚尔被这声巨响砸中面门,实在高兴不起来,但也来不及说点什么或者是抱怨一下,五条怜早就不见踪影了,他的愤怒失去了落脚点,只好郁闷地打开冰箱,把贴着“阿怜的面包”标签的纸袋抽出来,里头所有东西全都被他吃得一干二净。
至于阿怜本人嘛,她当然不知道自己的面包居然惨遭毒手。
但姑且算是好消息的消息是,她现在也没有在惦记着面包的事情,因为她一点也不饿——被禅院甚尔气饱了。
闷头往前走,她想现在自己应该思考一下十亿元的事情,可大脑里盘旋着的还是刚才的那场争吵,以及那场算不上打架、只能说是自己单方面泄愤且没能泄愤成功的闹剧。
她果然打不过甚尔……也果然比不过他。这个事实让她很不爽。
不爽归不爽,事实就是这么无可奈何。
五条怜甩甩脑袋,可甚尔那副气人面孔还是黏在脑海中,怎么都甩不掉。通往托儿所的这段短短的距离一下子就走到了尽头,直到看见了禅院惠,甚尔的影子还是挥之不去,甚至附着在了小海胆的脸上,一度把小海胆的可爱面孔扭曲成了那个讨人厌的臭男人,吓得她差点大声尖叫“这种事情不要啊!”。
还好还好,讨厌的男人待在家里,而可爱的海胆依然是海胆。只是小海胆不像平常那样高兴地扑进她的怀里,而是怔怔地看着她,这算是怎么回事……啊,不会是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被标上了十亿元高价的事情了吧?
不对不对,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再甩甩脑袋,把这点不切实际的担忧丢出去,换上一副友好笑容,向小海胆伸开双手,把他搂在怀中。
“我来啦,惠惠。”
小海胆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轻轻蹭了蹭:“你还好吗?”
“……?”
心跳抽紧了一下,五条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禅院惠会这么说。
难道,真的被……
“哎呀,惠的姐姐,你还好吗?”
迎面走来的老师居然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现在五条怜意识到不对劲了。
赶紧低头看看,再瞥一眼玻璃门上映出的浅浅影子,她一下子想明白了。难怪老师和小海胆都说出了同样的话。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想必是那阵扭打和好几次怀疑的摇头所造成的结果。外套也沾了灰,颧骨上有一处小小的擦伤,都怪甚尔非要把她丢到地上——也得责怪非要扑到他背上的自己。
五条怜低下头,匆忙用手指捋捋头发。
“来的路上不小心摔倒了。哈哈哈。”她用这句话和讪笑作为自己的借口。
这话骗过了老师,也唬住了禅院惠。回家的路上,被五条怜抱在怀里,他总是伸手去摸她的伤口,问她疼不疼。
“不疼哦。”她努力笑着,心跳好沉,“一点——也不疼。”
“唔。吹吹?”
“为什么要吹吹?”
小海胆高兴地伸直双臂:“痛痛就飞走啦!”
他兴奋的模样显然是想要试试看吹走她的疼痛,看得五条怜有点想笑。
“不可以哦。”虽然想笑,但她还是义正词严,一本正经地说,“会有细菌感染的。”
小海胆的脸一下子垮下去了:“诶……”
“不行就是不行哟,而且我已经不疼了。你不用担心我。”
“唔……”
他不说话了,趴在五条怜的肩头,像是快要睡着了。而她今天也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力气,居然能够抱着他一路走回家,虽然手臂肌肉毫不意外的酸痛到几乎快要断裂,但只要咬咬牙,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忍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