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分别两年了,为什么人家一道目光就让她心头泛起涟漪?
她用水葱般的指甲掐进掌心,神色便渐渐冷然起来了。
过不多时,那内侍一脸为难地回来了。他正欲向胡总管回话,成王却闲闲一指:“去跟枢密使说。”
那内侍只好低着头,走到周诤身边附耳低语。
周诤所坐的几案正在四皇子一侧的下首。徐复祯站在四皇子身后,凭着一点依稀的声音与口型推测出了那内侍的话:殿前司的人将中宫围了。
周诤神色一变,如电般的目光直射向徐复祯。
加强殿前司的值守是徐复祯前几日提出来,他才多调拨了两班人马进入宫城的。可是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关键时刻把皇后软禁起来了!
徐复祯有些无语。枢密院有权调令禁军,却不直管禁军。周诤调拨的人手是成王的人,他不自我反思,看她干什么?
不过皇后不来,她一样有胜算。
徐复祯只当看不到周诤那冷厉的眼神。
成王满意地看着周诤难看的脸色,神色却肃然道:“既然皇后不来,此事再耽搁不得。胡总管,宣旨吧!”
“是。”胡总管展开了手中的遗诏,抑扬顿挫地宣读道:
“朕躬罹沉疴,自知大限将至。诸子年幼,未堪大任。幸弟成王智勇忠孝,可以托孤。朕登仙后着令皇四子沈珉承祚,擢封成王代掌朝政,待幼主长成再行归政。文武百官当谨奉朕谕,遵行不悖,共辅新君。”
五位大臣难掩惊骇,虽知道今夜皇帝病故与成王脱不了干系,可是这遗诏直白得就差禅位给成王了!
周诤率先开口:“四皇子年幼,可由皇后代为摄政。西川秦凤两路乃西北重地,离不得成王殿下。”
成王早料到他会发难,不紧不慢道:“我只在西北有几个州的封地罢了,那两路如何就离不得我了?这是皇上的遗诏,难道皇上还未出殡,枢密使就要质疑圣谕?”
“你!”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周诤顿时哑了火。
中书侍郎这时悠悠道:“既是圣上遗诏,臣等自该遵从。”
见他表了态,门下侍郎紧跟着道:“薛中书说得是。”
宰相彭知此刻为难地看向周诤。他不是成王的人,实在是不想认下这封遗诏。可那遗诏又分分明明地盖着天子之印,他要用何理由去驳?
成王可不会等他发难,一锤定音道:“既如此,明日彭相召集百官……”
“等一下。”一道清凌的女声响起。
成王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是四皇子身后那女官在说话。
方才进来时,他的注意全在四皇子身上,未曾注意到旁人。此刻成王不由微眯着眼睛打量起她来:
因是深夜临时宣召,她来不及换女官的宫装,只穿了一身霜白色衣裙,长发半挽,看起来并不比他的长女大多少。
“你也对皇上的遗诏有疑虑?”成王缓缓道。
“不敢。”徐复祯答道,眼睛却看向胡总管,“敢问大总管,皇上立遗诏之时,可还留有别的话语?”
胡总管道:“皇上病发得急,除遗诏托孤之外不曾有别的话语。”
徐复祯自四皇子身后走到案前,道:“不巧我的手上代管着一卷皇上立下的密诏。遗诏里虽未提及,可是圣上金口玉言,如今宫车晏驾,不敢藏诏不提。”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她手里一直抱着一方黑檀木长匣。
徐复祯将匣子平放在桌案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匣扣,自里头取出一卷金帛卷轴。
殿内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手上的卷轴。
徐复祯将卷轴双手捧到胡总管面前。
成王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伸手要从胡总管手中取过那面密诏,徐复祯却率先开口道:“当着各位大人的面,有劳胡总管宣旨吧。”
“……是。”
胡总管夹在两头左右为难,干脆速战速决地打开了那卷密诏宣读了起来。
第75章
胡总管抑扬顿挫的声音在殿内回响。
那诏书旁征博引洋洋洒洒的一大段措辞只传达了一个意思:
倘若新君即位时年纪尚小,该由周皇后垂帘听政,直至幼主亲政。
成王越听脸色越沉:这密诏分明是针对他而来的。是皇帝、还是周家的主意?
不。皇帝或周家若是早知道他的谋算,定然会做雷霆之势的反扑,而不是使这么一出混水摸鱼,把他的遗诏吊在了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地方。
这么做,到底对谁有好处?
成王惊疑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可他们神色里所透出来的惊异,并不亚于听到他那封遗诏。
除了……
那把密诏捧过来的女官。
成王阴鸷的眼神又落到了徐复祯身上。
她低垂着眉眼,神色是一派的平静从容,似是早知道那封诏书的内容,只等着这一刻拿出来击碎他的登顶梦。
一个小小的内廷女官怎么敢!
若不是顾忌这么多位朝廷肱股大臣在场,他简直要暴起扼住她的咽喉来盘问背后的主使。
成王神色变幻几瞬,好一会儿才道:“既立了摄政王,岂又有垂帘听政之理?”
彭相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虽然跟周诤也不对付,然而皇后摄政,周诤一个武官动不了他;成王摄政,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撸下去。
此刻彭相抓住机会,悠悠道:“此言差矣。密诏在前,遗诏在后。既有太后垂帘听政,又何必再立摄政王?”
成王冷笑:“皇上青壮年华,怎会提前立这样的密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