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原想着一些琐碎事,交给手下人处理,最后他拿主意就是。
“八殿下,东城粮食不足,恳求拨粮。”
“八殿下,下辖县有人生事……”
“八殿下……”
八皇子忙的脚打后脑勺,繁忙之余生疑,先时十六负责后勤,也没见这么多事。
手下缺粮,八皇子向太子讨,太子不悦:“前些日子才放粮。”言下之意,短短几日怎么又要粮。
八皇子心中埋怨,面上恭敬:“皇兄,口粮出入都有记录,弟弟这就让人将账本送来。”
太子沉默,便是应了八皇子的话,要看账本。
八皇子被质疑也来了气,在太子下首落座,一言不发喝闷茶。
一刻钟后,底下人送来账目,太子详细翻阅,却寻不出错漏,每一笔花销都合情合理,最后汇成一个大数字。
“十六他……”太子看一眼八皇子,目光又落回账本。
此时此刻,太子和八皇子不约而同想,十六莫不是自掏腰包贴补了?
可这没理由。
难道是十六为了让太子高看一眼,打肿脸充胖子?
但十六一个光杆将军,哪来的银钱。
俩人如何也想不通,太子派人将十六皇子召回,详细询问。
十六皇子进入议事厅,看见案后的太子和下首的八皇子,拱手见礼。
太子抬手免礼,开门见山:“十六,同样是拨粮,为何你用粮少,老八用粮多。”
八皇子目光灼灼,审视十六皇子。
十六皇子先是茫然,随后道:“还请皇兄将账目与我瞧瞧。”
太子把账本给他,十六皇子快速翻看,随后道:“我负责后勤的时候,每天下发口粮只需现在的三分之二。”
太子锐利的目光瞥向八皇子,八皇子怒了,“十六,你是想说我贪了?”
他怒极反笑,腾的起身,“我堂堂瑞朝八皇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贪那三瓜俩枣,还是从灾民口中夺粮。”
“羞辱人有很多种法子,你们偏偏选择最卑劣最低级的。”
“不。”十六皇子安抚八皇子,温声细语,“八皇兄,这里面有误会。”
“这样,我与你说说我负责后勤时,每日事情。”十六皇子不疾不徐,坦然稳重的模样维控场面。
八皇子重重哼了一声,重新落座,“你说。”
十六皇子细细道来,渐渐地,八皇子紧蹙的眉头松展,眼里浮现疑惑。
十六皇子仿佛听见他心声,温声道:“此次水患牵连甚广,谯城周遭都淹了,庄稼被毁。百姓心里也有数。”
“我接手后勤之后,与灾民分说利害轻重。除却最开始手生,每日供粥略稀……”
太子听见十六皇子道“最初粥稀”,面色有些不自然,他比任何人都知晓缘由。
十六皇子道:“我事情上手后,令老弱妇孺吃个五分饱,隔几日,添至七八分饱,有对比,叫人安心,也叫他们心下妥帖。”
“卖力气的青壮,口粮虽不能省,但也有其他法子。我往大米里掺盐加糙米豆子,末了淋两勺蛋花酸菜肉沫汤。卖相不如何,但是口味尚可,也能叫人吃饱。”
“现在是秋日,暂时不必担忧御寒,再过段日子,若是不发放御寒衣物,恐怕要冻死不少人。”
八皇子愣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接了一个烫手山芋。
太子不太自在的干咳一声,“江南不似北方寒冷,不至冻死人。”
十六皇子叹息,“皇兄有所不知,人是肉体凡胎,哪怕没有被冻死,但是受了寒,发了热,很可能就丢命。”
“我们尚且维持灾民口粮,但药材和大夫面对上万灾民,却是杯水车薪,彼时若大量灾民风寒发热,救治不及死了,一来引发恐慌和民怨。二来,我担忧现下压下去的疫病重返。”
十六皇子话音落下,厅内寂静无声。
八皇子张了张嘴,感觉口中泛苦,一时怀疑是不是太子借机收拾他。
太子终于意识到谯城水患和之前雪灾不同,雪灾时候,不必担心疫病,灾民房屋尚在,略做修缮就能用,他出面震着,不叫地方官员贪污,填饱灾民肚子就好。
但谯城洪水之下,百姓们保住一条命就是大幸运,旁的是不能强求了。
所以此次赈灾不止给灾民口粮,给个安置地的事儿,灾民们什么都没了,旁的都需要朝廷安置妥当。
太子感觉额头做疼,他最是烦这些琐碎事:“十六,你当时转交时,难道没将一应事务告知你八皇兄。”
十六皇子十分委屈:“我说了,但是八皇兄繁忙……”他欲言又止。
太子:……
八皇子:……
厅内再次陷入寂静。良久,十六皇子迟疑的声音传来,“事情便是这样,不知两位皇兄还有何事不明。”
“没了。”太子心累的挥挥手,令他退下。
八皇子也跟着离去,两人出了院子,刚要进入廊下,八皇子叫住十六皇子。
“十六,你是不是故意的?”
十六皇子一张白净的脸,浮现不解:“什么?”
八皇子面沉如水,气势迫人:“交接事务时,你故意带人与我说些琐碎,因为你知道我不耐烦听,给我挖坑,事后还能把你摘出去,十六,你好深的心思。”
风吹过云层,掩住日光,天地为之一暗,也给十六皇子那张玉白的脸蒙了一层阴影。
他终于明白八皇子的意思,眼尾因为愤怒,晕起一圈薄红,像日落时分的晚霞:“我考虑不周,叫贼人偷袭几位皇兄,是我做错了事,太子夺了我差事,我认。但你现在做错了事,你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