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哭……”
“忘了……我。”
话音落,他的手自沈苓手中滑落,双目紧阖,再无声息。
沈苓呆呆的看着他沾满血污和烟灰的脸,喉咙里挤出几声难以抑制的呜咽。
她不可置信的,一次又一次探他的鼻息,最终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悲鸣。
陈漾带人抬开了房梁,谢珩的两条腿血肉模糊,骨头似乎都碎成了渣。
往日里高高在上,清冷矜贵如天上月的谢大人,此时满身血污的趴在泥尘里,像是被折断的剑,一身光华尽灭,只剩下灰暗的身躯。
她不忍看,强行把情绪崩溃的沈苓,从谢珩面前拖起来,一个手刀劈晕,横抱起来放入早早备好的马车中。
又转头看着被人抬上担架的谢珩,抿唇道:
“带谢大人一同回宫,小心别伤到。”
不管是死是活,陛下醒来肯定是要见谢珩的,先带回去,总没错。
……
翌日,晨光熹微。
沈苓以龙榻上坐起来,只觉得后脖颈疼得厉害,紧接着,她脑海中便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一切。
她脸上的血色褪尽,连鞋都未穿就往殿外奔,正准备唤沈苓上朝的崇明吓了一跳,赶忙去给她提鞋子。
“陛下,地上凉,您得穿鞋。”
沈苓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急道:“谢珩呢,他怎么样了?”
崇明沉默了一瞬,不太敢看沈苓的表情,低声道:“谢大人还活着,巫族圣女禾灵昨夜突然来了,关门诊治了几个时辰,不久前才出来,说是总算从阎王手里把他抢回来了。”
“只是……”
沈苓刚松了半口气,又提了起来,“只是什么?”
崇明道:“禾灵说,谢大人恐怕会昏迷很久。”
“或许是一年半载,也或许是……十几二十年,永不清醒。”
沈苓呼吸一窒,垂眸默然了许久,才恢复冷淡。
冷静下来后,她清晰明了的猜测到了幕后真凶,只是还要找人确认。
她接过崇明手中的鞋,自顾自穿
上,语气听不出喜怒:“好歹还活着”
“朕欠他一条命,费多大的代价都要把他治好。”
这话像说给崇明听,又像是说给她自己听。
说完,她恢复了往日那个平静无澜的帝王,看着崇明担忧的脸,淡声道:“更衣洗漱,朕要去见禾灵。”
*
谢珩被放在显阳殿养病,禾灵住在偏殿里,沈苓想去看他的情况,却被禾灵手下的巫族拦住,说现在还不能探望。
沈苓深吸一口气,望着紧闭的殿门,生生将脚步扭转。去到偏殿时,禾灵正躺在贵妃榻上吃葡萄,半点没有熬夜救人的疲惫。
见人来了,禾灵翻身坐起来,也没有行礼的意思,扬了扬下巴示意沈苓坐下。
沈苓坐到她对面,说道:“昨夜辛苦你了。”
禾灵嗯了一声,将葡萄丢进嘴里,咀嚼完后才施施然开口:“确实辛苦,不过也算是有所收获。”
她看了眼沈苓沉郁的脸,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直接解释道:“昨夜的事并非你的错,我前些日子算了一卦,这是你俩的最后一劫。”
“是死劫,却也是生门。”
沈苓只觉得心像是被搅碎,痛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禾灵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道:
“不必自责,背后之人的手段,是你等凡人想象不到的,不可能完全防备。你昨夜不入局,日后的新劫只会更严重。”
“如果没猜错,这人应该是走投无路了,所以选择赌一把。她制造一场死局,你和谢珩只能活一个。”
“在她的预想里,是你死。”
“只要你死了,谢珩就能不治而愈,并且走上正轨,成为天下之主,永垂青史的千古明帝。”
听到这,沈苓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幕后之人,就是诏狱里“疯癫”已久的郑佩竹。
她看着禾灵道:“你要去见她吗。”
这也是禾灵此行的目的,她点头,迫不及待道:“就等你这句话呢。”
*
诏狱阴暗潮湿,最深处的暗室里,时常传来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喊声。
诏狱令及其下属都知道,这疯妇人是谢尚书的亲母,一个颇为诡异的女人。
沈苓带着禾灵到诏狱后,诏狱令将人带到了刑房。
禾灵打量着刑架上蓬头垢面的女人,摸了摸下巴。
“有意思。”
“你从何处来?为何知晓天道之法。”
郑佩竹听到禾灵的话,身子僵硬了一下,转而继续装疯卖傻。
禾灵啧了两声,说道:“罢了,我自己搜,正好试试新学的法。”
她五指轻掐,口中喃喃,晦涩的咒语如同毒针一样刺入郑佩竹的脑袋。
过了一会,郑佩竹忽然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脱离,她意识到眼前的女子不是凡人,正在用术法剥离昨夜刚休眠的系统。
没了系统她还怎么回家!
郑佩竹目露惊恐,终于不装了,她哀嚎求饶:“快住手,求你了,别念了…别念了!””
“没了它我会死的!”
“啊啊啊啊!!!”
禾灵不为所动,念咒声和郑佩竹的惨叫声交错,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团光球自其头顶飘出。
禾灵大喜,抬手将东西抓进掌心。
“这是什么好东西?”
她目光灼灼看着郑佩竹,将毒虫放她脖颈上,逼问道:“说,这是何物?”
没了系统这层保命符,她死了就再也不能回溯。
毒虫在皮肉中钻来钻去,带来难以言喻的剧烈痛苦,郑佩竹满头冷汗,身子在刑架上痉挛抖动,凄厉的叫声响彻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