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救了我跟我…弟,理应当面道谢的。”
禾穗道:“不用这么客气,我爹这会还在捣鼓新药,没空呢。”
“等晚饭的时候再见也不迟。”
谢苓只好点点头,起身相送,看着禾穗拿了把镰刀背了个小背篓,背影逐渐消失在院门外的竹林中。
谢苓方才没主动提出帮忙什么的。
倒不是她端着,而是觉得谨慎些好。
谈话间,她察觉到这父女俩身份似乎不一般,不似普通大夫,倒像话本子里看过的隐士高人。
她害怕若是自己乱动了不该动的东西,会惹来杀生之祸。
*
谢苓回到屋内,坐在炭盆前烤火,慢慢捋着近日发生的事。
从山匪到杀手,再到落崖,一桩桩一件件,都按照谢珩下的棋在走。
他是个很优秀的执棋者,哪怕很多事在她的干预下变得不同,但他的布局却并没有受到影响。
依旧踏上了他想要的路途和结果。
只是谢苓想不明白,他大费周章演一出戏落崖,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这对父女?
可谢氏并不缺好的大夫。
不缺大夫,那到底缺什么呢?莫不是这对父女有旁的身份,而这个身份能为他所用。
并且这二人和荆州甚至建康的贵胄士族们有瓜葛。
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谢珩从不会做无用之功。
能让他不惜受伤也要得到的东西,一定非常重要,重要到能让他权势进一步扩大的东西。
可事总有意外,他现在失忆了,而且最少五六天才能好。
若在此期间…自己率先一步得到这父女俩的认可,然后拿到了那样东西呢?
想到这,谢苓不由得呼吸略微急促,心跳有些剧烈。
她慢慢攥住了手指,杏眸下涌现出笃定之色。
权势都是争来的。谢珩能拿,那她为何不行?
第69章 淡月洗空星河明~
雾卷暮色,星河浮霁。
戌时三刻,谢苓透过窗棂看到禾穗背着背篓回来了,她腕上的银铃泠泠作响,清脆悦耳,在寂静的夜间十分明显。
约莫又等了不到半个时辰,院落中便飘起了浓浓的饭香。
谢苓推门出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带谢珩出来。
她朝着飘香的地方走去,禾穗正好端着菜出来。
禾穗见到谢苓,笑眯眯打了招呼,说道:“正要去叫你呢,咱们就在堂屋吃饭。”
说着她扬了扬下巴,示意谢苓跟着她。
谢苓点点头,说道:“还有菜吗?我去端。”
禾穗也没客气推脱,边朝堂屋走,边道:“你朝前走十步然后右转,门上挂着辣椒串的就是伙房。”
谢苓应下,找到伙房后把两盘菜端到了堂屋。
禾穗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道:“你先坐,我去盛汤。”
说着她又快步朝伙房走,顺带扬声喊还在药房里忙活的父亲。
“爹,出来吃饭,再不出来可没你的份儿了哦。”
只听得药房里传来一声急匆匆地“欸”,紧接屋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谢苓的目光穿过半支起的窗扇,瞧见了禾穗痴迷制药的父亲。
和她想象中不同,禾穗的父亲看起来并不文弱,不似一般大夫郎中,倒像是个……屠夫。
约莫四十来岁,又高又壮,胡子拉碴,头发上还落着草叶,身上穿着件和样貌不太符合的灰蓝色长袍,走起路来大步流星,有种屠夫装文人的怪异感。
谢苓收回视线,心中对这对父女更加好奇了。
禾穗的父亲进堂屋后,谢苓便站起身来,对这他福身行了一礼,真心实意感谢道:“谢苓见过先生,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来日定会相报。”
谢苓感觉到他在打量自己,目光说不上友好。
几息后,她微微抬头,便听到对方爽朗笑道:“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坐下吧。”
谢苓点点头,安静坐下。
禾穗的父亲也大马金刀坐在凳子上,一个劲朝窗户外看,似乎是不太习惯有外人在场,坐立难安的。
谢苓也不是善谈的人,沉默了一会只好礼貌问道:“先生如何称呼?”
禾穗的父亲道:“叫我威叔就行。”
谢苓点头称是,二人又沉默下来。
好在禾穗不过一会就端着汤来了。
威叔一见自己女儿来了,一双虎目微亮,充满凶相的脸都柔和了许多。
禾穗见谢苓和自己爹都默然坐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俩怎么不说话呀。”
说着她坐到谢苓旁边,有些嗔怪:“爹你别虎着一张脸,吓到阿婵姐姐怎么办啊。”
她眸光明亮,眼尾微翘,看起来俏皮活泼。
威叔尴尬得咳了一声,勉强露出个笑来,解释道:“乖女,爹没有虎着脸,刚刚是在想续春膏的事呢。”
禾穗翻了个白眼,说道:“是是是,你没有。”
她转头将手中的木质食盒交给谢苓,说道:“去给你弟弟送饭吧。”
谢苓接下食盒,朝威叔点了下头,起身推门出去了。
站在谢珩屋子门口时,忽然有了个想法——她想暗中观察观察,看谢珩是不是真傻了。
对待智多近妖者,总要谨慎些的。
她轻手轻脚走到黑漆漆的窗户前,在地上捡了根碎树枝,蹲在地上沾了点雪水,轻轻戳破了窗户。
她借着院子里灯笼的亮光,朝里望去。
屋里黑漆漆的,她依稀看到谢珩背对着她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又凑近了几分,里头的人与此同时猝不及防得转过脸来,与她的视线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