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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过了亥时三刻,谢苓才听院中的侍女说谢珩回来了。
这几日他政务繁忙,鲜少回府,她倒也乐得自在,不必担心谢珩会突然出现要她做些什么。
但今日兰璧的事拖不得,她只好命侍女去厨房做了些清淡的补汤,喊了雪柳掌灯,端着汤往言琢轩去了。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希望谢珩能看在这盅汤的份上,出手帮她。
夜风凛冽,月白如霜,寂寂冷晖洒于言琢轩书房的窗棂之上。
远福守在外边,倚靠着廊檐下的柱子昏昏欲睡。
她抬眼朝窗户望去,就见书房里烛火明亮,在半透的窗纱上映出里头绰绰人影。
呼出一口气后,她示意雪柳上前去叫醒远福。
见是她来了,远福也没阻拦,恭恭敬敬躬身行礼,把门推开个缝儿朝谢珩请示。
“主子,苓娘子来了。”
只听得里头一身淡漠的嗯。
远福闻言赶忙推开半扇屋门,将谢苓引了进去,复又把门合好。
谢苓的目光落在几步开外的男人身上。
他端坐在书案前,身着一件月白色的广袖单衣,手中握着狼毫笔,在眼下的卷宗上批注着,神色认真。
谢苓不敢打搅他,只移步上前,将手中的补汤轻松搁在一边。
灯烛明亮,在谢珩如玉的侧脸镀上一层暖黄的光,削弱了平日的冷淡漠然。
谢苓不好贸然开口,只得静静站在一旁等谢珩忙完。
她并不知晓,在她进来的那一刻,谢珩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面若春桃的女郎离他很近,身上若有若无的桃花香,与墨香交织在一起,将他裹挟得密不透风。
他捏着狼毫笔的手指紧了紧,随即若无其事得将笔搁在笔架上,把目光落在谢苓身上。
烛火映在她素色的衣裙上,在浓卷的睫毛上投下一层扇形的影,或许是灯火明亮,衬得她肌肤赛雪,有种润泽的白。
她眉目温软,丹唇微抿,乌发披于身后,几缕青丝垂在胸前,一派乖顺。
谢珩冷淡的目光掠过她,最终定格在案上那盅补汤上。
“为何送汤?”
谢苓正在想事,闻言吓了一跳。
她垂目敛容,退后两步朝谢珩福身一礼,声若春溪:“苓娘见堂兄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故来送些补汤。”
“希望堂兄能好好保重身体。”
谢珩眉睫轻动,淡漠的视线落在谢苓脸上。
周遭静了半晌,正当谢苓以为他要嫌她多事,赶她出去时,谢珩忽然不咸不淡道:“有劳。”
谢苓松了口气,将补汤推到谢珩跟前,眉眼弯弯。
“堂兄快尝尝。”
谢珩拿起瓷勺搅合了一下补汤,却并未入口,而是抬眸看着谢苓道:“说罢,有何事相求。”
说完,他将汤勺丢下,冷白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桌面,“笃笃”作响。
谢苓斟酌了下语言,试探开口:“是这样的,兰璧今日前来拜访,请求我帮她件事。”
谢珩并未言语,谢苓遂继续说了下去,把重要的信息挑着给谢珩娓娓道来。
说完后,她有些紧张地望着谢珩。
只见他神色平静,并不为此惊讶,月白的衣衫衬得他面容更加冷淡,也更加深不可测。
她心里没底,一时分不清谢珩的态度。
谢珩漆眸微垂。
他并不意外兰璧的身份,他早就知晓这一切,不然当初也不会救下她。
可谢苓为何会答应帮忙?按照她聪慧却胆怯的性子,该是谨慎拒绝才是。
他复掀起眼帘,就对上了谢苓黑白分明,水润明亮的杏眼。
心尖一阵颤栗,他不可控制地咽下了要拒绝的话。
瞧着眼前乖柔又紧张地女郎,他长眉一挑,意味深长道:“你用什么来换?”
第60章 寒花带雪飞满城~
或许是谢珩的嗓音有些低沉,谢苓迟疑了一瞬。
她小声道:“堂兄…想要什么?”
谢珩却沉默了下来,面色清冷,眸底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檀木椅子摩擦在地上,发出轻微响动,谢珩站起身来,忽然俯身靠近。
清冽微苦的雪松香侵袭而来,对方乌黑的发丝垂落在她肩头脸侧,微微发痒。
谢苓心跳的飞快,她有些慌张地后退半步,却发现对方手臂越过她,从她身后的书架上拿了个漆红的匣子。
谢苓紧绷的神经一松。
谢珩坐回案前,将盒子推到谢苓跟前,说道:“兰璧确实与长公主是母女,这里面是证明她身份的东西,以及当年她遗失的原因。”
“你将这匣子交给兰璧,她自然会明白。”
“至于我想要什么……”他顿了顿,面色清平如水:“日后再说。”
谢苓没想到谢珩这么干净利落就把东西给她了。
她柔声道谢:“多谢堂兄。”
月芒笼在谢珩的衣衫上,他目光极淡,在她身上轻轻落下,又平静的收回。
他道:“回去吧。”
谢苓点头称是,福身一礼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边时,她忽然想起兰璧说林华仪半个月前中了慢性毒。
犹豫了一瞬,她转头看向谢珩,试探道:“堂兄,林华仪是因为半个月前中了慢性毒,才导致如今疯癫。”
“你…听说了吗?”
谢珩正重新提笔批注,就听到谢苓清软的嗓音在偌大的书房响起。
他抬眼望去,目光穿过摇曳的烛火,不轻不重落在谢苓身上。
谢苓被那微凉的目光看得有些紧张,她咬了咬唇,轻声道:“是苓娘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