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这里的网吧、棋牌室,应有尽有。
周彦一领着头拐进某家桌游店,身后还跟了六七个校服还没换下来的少年径直走向靠窗那张台球桌,右手捏住左手第二指关节,咔的一下捏出响声给自己造势。
先前那头黄毛,已经被勒令染回黑色。少了几分流里流气,那副样子甚至还点像受欺负了回家摇人的奶弟弟。
职高放学得早,这个点刚好校门刚开没多久,那几身专属于明俞的衬衣西裤,走在一堆深蓝白宽身校服的街上格外显眼。
不少人探着头进来驻足观望,更别说这几个长得都不差。
“哟,小子,被打了一顿,黄毛都染回来了?”大壮双手张开搭在沙发背,露出他那件图案极其浮夸的T恤翘二郎腿。
他那些一块来玩的“兄弟”,见这阵仗,纷纷丢下手中的东西围了过来戒备。
围过来的人不多,明显周彦一这边略占优势,他斜睥了一眼叫嚣:“啧,就这点人,你狂什么?”
“这点人,够了。”面对周彦一的挑衅,大壮半点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甚至还惬意地抖了抖腿,丝毫没有被人上门找茬的紧张感。
在职中这一带,他就是地头蛇,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两边不遑多让,霎时间空气中弥漫起硝烟,大有在台球馆打起来的架势。
陈路闻站在最外围守门,单手插兜曲起一只脚靠在门框,另一只手捏着手机把在手上转,看着那黑色的屏幕,若有所思。
作为周彦一的堂兄弟,贺周找他问过那天的事情,既然带人来到这,肯定是要把那天晚上的仇报了的。里面应该是吵得挺难听的,但他离得远,没听清。
“陈路闻。”
带点气愤的声音在耳边他骤然炸开。 ?
他回过神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本那块空荡荡的地方站了人,扎着高马尾,人畜无害的那张脸上,肉眼可见地写满生气。
“你来干嘛,回去。”再三确认站在他面前的是原本应该在教室里做卷子的程欢,陈路闻蹙眉,活脱像个教育小孩的长辈。
程欢皮笑肉不笑哼哼两声,一把把印刷了药店名字的塑料袋重重拍在他身上,没给好脸色:“有道题不会做,找你请教一下。”
胸前异物,陈路闻下意识接住。指节分明的手摸到了塑料袋里面类似纱布消毒水之类的东西,抬头对上那双怨念颇深的桃花眼,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那种感觉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视线下移,眼尖地瞥见她黑色长裙边上一块白灰,问了出来:“翻墙出来,就为了一道题?”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程欢同样看见了翻墙时留下来的痕迹,伸手掸了掸,凉飕飕开口:“当然不是,就是想来看看哪个傻逼刚出医院就想进局子吃夜宵。”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轻,但傻逼两个字咬得足够重,说完才抬头和他对上视线。
她程欢骂人,从来都只当面。
看着这张面容清隽的脸,气不打一处来。昨天进医院今天出来打架,是想别人夸他一句有种吗?
大概是发烧烧坏了脑子,遭了骂,陈路闻不仅不生气,反而别开脸轻嗤一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别人我不管,你,今天得跟我回去。”程欢只顾着要把他带离现场,没看清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撂下话留了个警告的眼神,先行一步往外走,没给他留拒绝的余地。
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没有那种大义凛然拦架的圣母心,只会管她想管的。
陈路闻看着那个转身离开的背影,偏过头看了眼台球厅的两帮人,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站直身抬脚跟了出去。
程欢走到外边,找了块凉快的地,背过手拉开侧边拉链去拿陈路闻给的那盒糖,拆开包装取了一颗抛进嘴里。腮帮子里的糖还没化开,人已经跟出来了。
比想象中的快。
出于礼貌,她习惯性把糖盒递出去,“吃糖吗?”
陈路闻有一瞬错愕,眼神在她和糖盒之间来回打转,眼睛里写着:你看我像是要吃糖的样子吗?
对方没接,程欢悻悻抽回手盖好盖子放回书包,自己找补:“不吃算了,我留着慢慢吃。”
怎么说也是凭自己本事赚来的。
“去哪?”陈路闻询问。
程欢往外走了几步,抬头四处打量附近的建筑,“找个地方做题去,不是说了吗?”那坚定的眼神,看着不像是在开玩笑。
陈路闻气笑,低下头揉了揉鼻梁骨掩饰无语。大老远追出来,还真是为几道题?
“还真是做题啊?”他重复确认。
程欢装作思考,嗯了一声长音,“也就顺便拦个架吧。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明天出现在社会新闻,多不好。”
“行。”他点头应声,答应得干脆,“找个地方教你做题。”
这个点,太阳西斜得厉害,街道两边的矮房被镀了一层金。
陈路闻走在前头挡掉夕阳一角,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将环扣套在食指上转着玩 ,见程欢没跟上来,侧目回头。
橘黄色的霞光模糊了他的棱角。眉宇间独有的少年气,化成温柔和煦。
有一瞬间,穿堂而过带着燥热的风,将程欢撞了一下。
不稍片刻,陈路闻从职高专门给学生使用的车棚,推出一辆黑色山地自行车。一尘不染且擦得锃亮的车身,可见主人的爱惜程度。
“你的?”程欢视线下移,眼神扫至他右腿裤管。
没记错的话,那里前不久遭了一刀。骑车带人,怎么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