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岚是班里管纪律的,话传到她耳朵里,她忙不迭回过头确认,那几张桌,确实如她们所说空了几个位置。
“程欢,班长呢?”林清岚问。
程欢从草稿纸上验算完答案,刚准备抄到试卷上,忽然被喊到名字,她笔尖一顿,茫然抬起头来左右看了一眼。
“......”她又不是陈路闻,她怎么知道。
心存疑惑,她又低头往旁边的抽屉里看了一眼,原本应该摆在那的书包也一同不翼而飞。忽然间记忆倒带,想起了什么。
他们今天好像有意无意提到了几个词:周六,周,职高的,放学,场子。
“可能被老师叫去帮忙了。”程欢昧着良心脸不红心不跳撒谎,说完还郑重点了点头,满脸真诚。
遭了林清岚三番打量才打消掉她那点疑虑。
等人把头转回去,她放下笔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点开陈路闻的对话框。
莫扎我:?
[死哪去]
过不了多久,对面同样发来一个:?
[干嘛]
莫扎我:你们该不会去打架了吧
这句话发出去不到30秒,对面立刻回了消息。
Lu.:别管,吃你的糖去
糖,什么糖?
似乎想确认点什么,她放下手机又认认真真在抽屉找了一遍,终于从堆满教材课本的抽屉夹缝里翻出个包装全是英文的小铁盒。
这个牌子,是她平时备着防止低血糖或者上课犯困提神用的,只不过这一盒铝箔纸没拆,是新的。
莫扎我:... :辛苦劳累了一天,就一盒糖打发我?
Lu.:那回去再给你买
“......”消息弹回来那一刻,程欢只想问问他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只顾着想质问他为什么要带着伤还偷跑出去打架,完全没察觉到他那句话的歧义。
有被他的回复气到,刚想打字把话题引回正事上,对面信息又发了回来。 :反正别管
这句话一出,程欢打字的手按在删除键上,把原本剪辑好的内容删掉,直接坐实了他就是逃课出去打架的罪名。没由来的气急攻心,只想找到他当面教育。
胡乱收拾了一通书包,临了将那盒水果糖一起塞进包里,随便诌了个由头:“林清岚,我好像还有点发烧,我去找班主任请个假去医院看看,先走了。”
说完,根本不等她回答,三两步从后面窜出教室门。
“程欢你...”林清岚回过头时,只能看见程欢往外跑的那道残影,那生龙活虎的样子没看出来有半点生病该有的症状。
动作太快,根本叫不住。
“咚”地一声重物落地,程欢捡起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回头看了眼生物园那堵还不如不建的围墙 ,往肩上一挎,潇洒离开。
职高好像离明俞还挺远的,本来想打辆车,结果经过公交车站,低着头看手机搜打车软件的间隙被一群人挤了上去。
“......”这个点,又不是下班又不是下课,还能这么多人。
程欢刚站稳脚,公交车已经呼哧哧发动了起来,根本没给她下车的机会。
公交车上那使用过度的空调送风口,加上人群密集不通风,味道总归不那么好闻。她左闪右避尽量避免和其他人近距离接触,好在,除了上车时拥挤,到后面没人往她这边靠。
到了下一个站,头顶站点播报铃声了两遍,刚刚涌上来的那一批人又集体下了车。人变少了,车里的空气自然没那么难闻。程欢抬起头看了眼指示牌,刚好有她要下车的站,想了一下,干脆打消了下车的念头。
程欢没坐过公交车这种出行工具,不知道能扫乘车码。上车的时候没投币,这会将书包翻转过来背在身前,从最小的夹层里取出钱包。
能找到最小的一张纸币面值只有50,心想应该大差不差,走到投币机前刚准备往里塞。
司机大叔撇了一眼没说什么,反倒是坐在第一排的阿姨连哎了好几声,屁股离凳拉着扶杆将程欢往后拖离投币机。
“哎哎哎,小姑娘,家里赚的钱可不是这么乱花的。”
“可是,我刚刚没投币。”面对说话的阿姨,程欢看了眼手里的50块,木着脸一本正经,根本没想过这句话有没有歧义。
面对阿姨恨铁不成钢地在叫唤,程欢也只是定定地看着。一个以为对方没有零钱,一个对坐公交车要付多少钱没有概念,两个人都不理解对方在干嘛。
还是阿姨先做出反应,侧着身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沓钱,抽了两张出来先她一步投进投币口。
这一张张有点皱又叠得整齐的散钱甚至连个能称之为钱包的容器都没有,但阿姨在投币完之后,笑得很开心,“行了,你这钱啊,就留着吧,下次坐公交记得先兑换散钱咧。”
阿姨操着一口带着地方口音的普通话瓮声:“五十块,可以买四天菜咧。”
程欢这才意识到阿姨是想说她用五十块坐公交车浪费。
突如其来的好意,程欢有点茫然无措。站在原地怔了两秒,不知该如何应对,身体本能反应将那张捏在手里的纸币递了过去,“阿姨,你这......”
阿姨态度强硬推了回去,铁了心不收,“不用不用,你自己留着,我闺女跟你差不多大叻,也经常大头虾(冒失)出门忘记带钱。”
——叮咚,下一站,俞北二路站。有请下车的乘客请准备...
程欢一句话没接上,头顶站点播报铃声提示到站,她没办法,必须赶着下车,最后那张纸币还是没能递出去。
——
职高后街是条不太正规的产业线。早年建成的三层商住两用自建房,电线纵横交错,空调外机时不时滴水下来那处墙角,成了孕育青苔的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