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庄盈盈下拜,乖巧地向皇帝皇后问安,面上笑容不减,轻声回话道:“回皇上,适才臣妾与贵妃娘娘正一处玩乐,听闻皇后娘娘召见,只当是宫中庶务之事。臣妾向来协助贵妃娘娘处理公务,故而赶来。既然皇上也在此,想必是有别样要事,不如臣妾先行告退。”
皇帝摆了摆手,吩咐道:“无妨,你也坐就是。”
人既都已来齐,戏台子已然搭好,这出戏便也得开场唱将起来。
皇后今日身着一身明黄色凤穿牡丹图样的华服,绣着万年青的寿字滚边,端的是端庄无比,宛如宝华殿里的金身大佛。她熟练地弯了弯嘴角,做出一副亲切和蔼的模样,缓缓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话想要问问思贵妃。”
安陵容笑意盈盈,温婉回道:“皇后娘娘这是哪里的话。您尽管问,臣妾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后这才端起茶水,轻抿一口,方才悠悠开口:“上午的时候,白官女子来找过臣妾,说是自己有了身孕。”
皇帝听闻,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皇后笑意依旧挂在脸上,接着说道:“这本是喜事,臣妾自然是珍而重之。于是便传了太医院的刘太医来给官女子请脉。谁知……”
皇帝正捻着佛珠,听到皇后这般停顿,不禁有些不悦,说道:“谁知什么?皇后有话直说便是。”
皇后神色间略显郁郁,叹道:“谁知查出白官女子体内竟有麝香,胎像极为不稳。”
皇帝听闻,手中转动的佛珠猛地停住,沉声道:“给朕查。”
皇后应了一声,又道:“臣妾倒是有了些眉目,白官女子此刻正在侧殿,不如皇上听她自己说说吧。”
皇后见皇帝愈发不悦,连忙遣了剪秋去请人。
不过片刻,剪秋便领着白官女子进来了。但见这白官女子,穿着倒是素雅,气色也比在甘露寺时好了许多。只是蓄发时日尚短,那头发炸炸的,恰似个刺猬一般。她眼中含着泪花,依着规矩行了大礼。
皇帝有些沉不住气,说道:“你既有孕在身,不必多礼。那麝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白一听,复又跪下,再也忍不住,放声哭泣起来:“臣妾也不知,臣妾一向安分守己,所用之物皆是合自己身份的,这些日子也只是用了贵妃娘娘赏赐的何首乌黑芝麻膏梳头而已。”
黑芝麻膏?安陵容听闻,心中顿时明了。当日静白进宫,自己身为高位,依着规矩必须送点礼物过去。原来如此,竟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随着皇后和静白一唱一和,皇帝的脸色愈发阴沉。当即着人去取了静白的黑芝麻膏回来,又传了在偏殿等候的刘太医前来查看。
这刘太医倒是极为利索,先向众人请过安,而后伸出手指,挑了一点膏体,轻轻捻开,放在鼻下闻了闻,随即跪下回话:“回皇上,这里面被人加了上好的当门子,也就是那西北雄麝的麝香。孕妇万万不可沾染,轻则胎气不稳,重则母子俱亡。”
静白一听,眼睛仿若沁血一般,死死盯着安陵容,而后抱着皇帝的膝盖哭诉道:“皇上,皇上,臣妾不知怎么得罪了思贵妃娘娘,竟要遭此大难。皇上,皇上,臣妾的孩子还这样小,您把臣妾送回甘露寺吧!”
皇后做出一脸难以置信、悲痛欲绝的样子,说道:“思贵妃,静白不过是个官女子,你,哎……皇上,是臣妾治理后宫不严。请皇上赐罪。”
皇上伸手扶起了皇后,带着一丝不忍似的看向安陵容,问道:“思贵妃,你可有话说?”
眼见这唱念做打全已做足,安陵容面色沉静如水,看向刘太医,问道:“刘太医,您确定白官女子的物品中只有这香膏有麝香吗?仅是此物导致其胎气不稳?”
刘太医捋了捋胡子,恭敬回道:“皇后娘娘之前让臣去检查过白官女子的屋子,确实只有此物有问题。”
安陵容轻轻笑了笑,又问:“确定是上好的当门子吗?”
刘太医一愣,随即垂手道:“正是。”
就是等这句!安陵容看了一眼眉庄,眉庄心领神会,当即跪在了皇上面前,徐徐道:“皇上,思贵妃已有孕三月。三个月前已经肃清宫殿,延禧宫中不会有当门子这种脏东西在。请皇上明察。”
皇帝大喜过望:“可是真的?容儿你又有了?”
安陵容娇俏一笑:“臣妾这几个月惫懒,以为是节气所致,谁知竟是肚子里的调皮鬼儿闹得。”
静白入宫两个月,安陵容是静白入宫前一个月又怀孕了。她再怎么算计也算计不到静白入宫吧。
听到这个消息,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静白则依旧跪在地上,哭声也渐渐小了下去,只是时不时地抽噎着。
皇后又装出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刘太医,快,快给贵妃看看。剪秋,拿敬事房记档来。”
随着太医的确诊和敬事房的记档都对上了,皇后最后一丝借静白扳倒安陵容的希望也没了。
安陵容不慌不忙,跪下说道:“皇上明鉴,臣妾自怀孕以来,便对身边之物格外小心,一应物品皆经过仔细查验。这香膏虽是臣妾所赠,但臣妾绝无可能在其中添加麝香。臣妾猜测,或许是有人故意陷害,想要栽赃于臣妾。”
皇上赶忙去扶她:“你别跪,跪来跪去伤身子。此事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个清白。”
说罢,他吩咐身边的苏培盛:“去,将白官女子的宫女太监都叫来,朕要一一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