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你难道不知道……”
乌芝罕见地略有愠色。
“我知道。”
“我们不知道。”
灵归和鲤花花异口同声举手求解答。
“青凤蝶的力量来源于翅膀上的鳞粉,能指引迷途,照亮幽暗,穿行于梦境与现实中,于绝望中予人希望。
但人类一旦同阿蝶相伴太久,阿蝶翅上的鳞粉,会让他们对阿蝶产生恐怖的占有欲,想独占、控制甚至囚禁他……直到他们完全丧失真正的自我……”乌芝答。
阿蝶笑了笑,继续说道:
“所以,百年来我行于世间,救沉沦者于深渊,引迷途者寻明路,却不敢在人们身边多停留一刻,总在一切事了后立马离开,如雪泥鸿爪,雁过无痕。
直到我遇到了明欢,她在昆仑救了我,我也第一次有了不愿放手离开的人。”
“可她最终还是被你的鳞粉影响,囚禁了你,所以你要逃出来,是吗?”灵归问。
“我继续留在她身边,她会彻底丧失自我意识,变成一具傀儡的。”阿蝶叹了口气。
“好在,我找到了可以托付它的人。”
“托付什么?”灵归疑惑。
阿蝶浅笑着,巨大而灿烂的青羽蝶翅从他的身后展开,青荧的纹路若平芜上蜿蜒的江河,浅碧的光斑恰如一蓬蓬春草葳蕤。
“阿蝶!不可!”
“你要做什么!”
灵归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可她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一道白光闪过,光晕飞溅成血雾,那对翅膀自根部被斩断,若星云陨落。
与此同时,阿蝶也吐出一口鲜血来,半跪在地上,双手勉强撑着地。淋漓的血液不断从他的后背出滴落。
那对被斩断的翅膀,逐渐凝作一只小而明亮的凤蝶,扇着翅膀,飞向了灵归,先是停在了灵归的指尖,随后又化作光点,飞进了灵归腰间的九蛊铃中。
“阿蝶!”
乌芝连忙冲过去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阿蝶,眉目中满是悲恸和心疼。
“没了蝶翅,百年修为尽毁,一切从头再来,为了那个叫明欢的女人,真的值得吗?”
“……值得。”
唇无血色的阿蝶脸上依然带着释怀的笑,他忍着断翅的剧痛,强撑起头,看向灵归。
“小灵归,对不起,因为我的自私,我没能尽到我身为蛊神的责任。但蝶翅上有我全部的力量,它们将任凭你的调遣。现在,我只求能回到明欢身边,陪她共渡余生。”
“谢谢你,阿蝶。”
“诸位,有缘再见。”
阿蝶闭上双眼,化作一缕流光飘向远方。
纤纤花玉骨,明明如月身。
昆仑雪中逢,红纱帐里温。
烟锁重楼宫,尘生无垢池。
翼下风华尽,流光化蝶生。
第37章
血骨翼① 灵归很会哄妖怪(半剧情半糖……
灵归这一天里, 真的没再见到嬴钺。一直到用晚膳的时候,他也没出现。
煨鲜笋的清甜在阁间春风里悠然荡漾,木方桌上一片翠色——拌香椿、葱油蚕豆、韭菜炒香干、荠菜豆腐汤。
今天冬长, 霜叶露芽经寒更茁, 春菜格外脆甜鲜美, 欲滴的青绿色上裹起洇润的油脂, 将山野深处的风味都藏进了盘筷之间。
“不等嬴公子一起吃吗?”
乌芝顿了顿筷子问。
“阿钺哥哥还一个人在楼下, 我们不等他, 他会不会难过啊。”花花说道。
灵归敲敲瓷盘,率先夹起一块香干来。
“不用管他了,我们吃我们的。”
与此同时,藏在半树云蒸霞蔚的杏花里,坐在枝头数落花的嬴钺, 呼吸钝痛地一窒。
这棵老杏树很高,他坐的这枝刚好伸在阁楼外,没人发现他躲在花笼月迷的繁枝里,偷偷听着阁楼里三人的对话。
“不用管他了”
这五个字像五把大刀,一刀刀砍在他心上,把他砍得七零八碎。
扑簌簌——听得槛外春鸦惊起,满树杏花如雨落, 灵归抬头看,只看见个黑色的影子从窗外的杏花枝上匆匆掠过了。
兴许是只莽撞的鸟儿吧。
“乌芝,你能告诉我,十七年前, 你们为什么要封印嬴钺吗?”灵归问。
灵归从前不想多过问嬴钺的身世,可她能逐渐感觉出来,姑瑶氏, 九蛊铃,蛊神,嬴钺,他们间的联系千丝万缕又扑朔迷离。
十七年前,她降生,嬴钺被封印。
十五年前,姑瑶氏灭族,姑瑶山沉睡,蛊神逃脱。
十七年后,天劫至……
一切的一切都像碎镜,彼此折射着倒影,又彼此独立而无法相连。
“茯姑娘怎么突然想问这个问题?”
乌芝垂眸片刻,随后抬眸看向灵归。
“你们似乎一直在逃避告诉我真相。”
灵归剪水的紫瞳凝视着他,似乎想要看穿些什么虚伪的粉饰。
“我们所知道的真相不比你多,灵归。但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乌芝叹了口气。
“你知道龙息山和龙毒河的故事吗?”
“我听过两个版本,一个是世人所传的,另一个是嬴钺告诉我的。”
“嬴钺告诉你的,是哪个版本?”
“姑瑶神女献祭了巨蛇,杀死旱魃,龙骨化山,毒血化河。”
“他怎么会知道呢……”
乌芝低头沉思着。
“是阿爹告诉钺哥哥的。”
鲤花花突然开口。灵归这才意识到,虽然花花看上去是个小孩子,可她的父亲曾是嬴钺的师傅,她应当也对当年的事情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