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丹红中,一位染雪素衣的绝美女子缓缓从中走来,眸若秋水,眉含远黛,头上簪着一朵白瓣红芯的冥河莲,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那女子明明没有开口,但若空谷黄鹂的声音依然落在耳畔。
“灵归,我是莲月,很高兴你能走到这里,我的妹妹莲星设下了重重噩梦,想要阻止你见到我。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
“什……什么真相?”
灵归被这四重噩梦折磨得浑身颤抖,大脑中一片乱麻,连声音也在不住地打颤。
“永远不要唤醒我。莲星骗了你,也骗了小鸳。我们当年来到巫都,她受巫都旺盛的欲望与邪念所染,力量一发不可控制。
而我只能用真身压制着她的力量,她蛊惑小鸳为她建起月明楼,将楼中之人皆作为她的养料,而我是抑制她力量的最后一把钥匙。你一旦将我唤醒,再没人能阻止她,她会把整个巫都变成噩梦之都。”莲月答道。
“那你难道要一直被困在这里吗?”
“不,灵归,我需要你帮我。”
“我要怎么做?”灵归问。
“烧了千里月明楼。”莲月语气坚定。
“可你也会死的!”灵归满眼不可置信。
“我们诞生于原初的渴望与幻梦,我们永远不会死去,你烧去的只是我们身上沾染的沉重的污垢,届时我们姐妹二人都将脱身。”
莲月微笑着看着灵归。
突然,灵归看到四周的花瓣正在破碎,不断有红色光束飞星火石般从身边擦过。这个由莲花开辟出的天地顿时如满布冰裂纹的青瓷般破碎,灵归看到莲月的身影逐渐模糊。
“别再犹豫了!出去!烧了这一切!莲星马上就要进来了,一旦再落入下一个噩梦里,等待你的会是万劫不复!”
血浪自花瓣的裂隙中势如破竹地涌入,铺天盖地自穹顶向下倾落。
莲月的声音空洞回响着,紧接着灵归看到虚空之中开启一道闪尘汇成的光门。
“快啊,快走!”莲月的声音渐渐远去。
血浪卷上她的衣角,无数双鬼手的虚影在血浪中若隐若现——融化的阿娘、腐烂的房间,黑色的巨蛇……无尽的噩梦幻影叫嚣着想将她的意识拖进地狱深渊。
最后关头,灵归奋力一跳,跃进了那扇虚空之门,强烈的白光湮没了视界,一刹那间她恍如漂浮于光海,一股温柔的力量将她轻盈地推离。
再次睁眼时,眼前还是那朵未开的花苞,那片神叶又回到了手中,灵归忍着剧烈的头痛,飞快地捋了一下一团乱麻的思绪。
“茯姑娘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灵归闻声抬头望,看见乌芝站在池边焦急地朝下看。
灵归转而坚定地看向那株生长在少女躯体上的白莲,双手握在莲花的根茎上,使出浑身解数,将那莲花连根拔起。
随着寄生的解除,那些池底沉眠的少女们也逐渐开始恢复了生机,她们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极尽漫长的梦,大梦初醒。
“我们这是在哪里?”
“我们不是死了吗?”
…………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万花伏艳的那个晚上,她们带着对成为花魁的憧憬和欲望跳进了深不见底的水中,如今再睁眼,一切成空。
【总角垂髫入明楼,槛花笼鹤尽余生。
万花本觅朝时露,怎堪灯火弄清尘。
楼中姝影今何在,长叹惊鸿向泥生。
自此香玉陨寒池,何人再赴来年春。】
那群少女们的衣服早已被流水侵蚀殆尽,她们赤裸着身子,不熟练地操控着早已陌生的躯体,连滚带爬地从人堆上滚落,脸上布满了惊惧神色,纷纷沿着水池壁朝上爬,口中还大呼着救命。
“茯灵归,你在做什么!”
莲星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的。
怒火让她娇艳绮丽的面容变得扭曲狰狞,她双手运起猩红妖力,如触须般朝灵归怀中那株白莲袭来。
“你别想碰她!”
嬴钺一个瞬闪挡在那些狰狞的红色触须前,妖气自掌心涌出,二妖缠斗在一起。
霎时间楼中电光火石,嬴钺与那红色触须的速度都极快,几乎要模糊成两道黑红交织的残影。不断有残肢和毒液挥洒出来,舞池中一片狼藉。
乌芝连忙飞身将灵归从池底抱出。
鲤花花召唤出水流将池底挣扎作一团的少女们卷上了岸,那群少女眼看着这混乱的场面,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披上,便仓皇逃窜了。
“你们不许走!”
鸳娘双目赤红着,身后浮出数十支锋利的羽箭朝那群逃跑的少女们的后背刺去。
“老妖婆,你对手是我!”
鲤花花一个转身,双手结印,花池中的流水在她身前凝成一方巨大的水镜,将那十几支羽箭都吞了进去。
“黄毛丫头,你给我滚开!”
鸳娘气急败坏地现出鸳鸯真身,灰颈青喙,白腹褐羽,尾腹下还藏着几片青金色的烁羽。扑扇着乌云般的翅膀,锋利的羽尖划破水镜朝鲤花花迎面袭来。
诶呀,忘记这老妖婆是吃鱼的了。鲤花花灵活地向后闪避,有些发怵地吞了口吐沫,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和鸳娘打架。
灵归从乌芝怀中跳下来,跑到舞池角从青铜烛台上拿下了一盏蜡烛,随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用蜡烛点燃了那朵白莲。
“不要!!!”
打斗声瞬间停下了,凄厉的哭喊声划破了千里月明楼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