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鲤,归位。”
喵…?二猫惊坐起。
“花花?”灵归惊惑。
“灵归姐姐,好久不见。”
少女依然红裙金绫,妍丽如金边月季。
“我继承了爹爹的蛊神之位。”
神龛光芒大盛,空荡荡的神坛上,巫瑶的虚影向灵归伸出手,示意她上前。
灵归走上神龛,神龛上玄石生长,无人雕刻,自成一尊神像,眉眼像巫瑶,也像灵归。
鲤花花从怀里拿出一支香,从女娲墓里捧起一团五色石风化而成的五色土,堆成座小土堆,将自己的香插上去燃起。
花花跪在神龛前,黑白二猫不知她为何而跪,他们也在神龛前曲腿坐下。
一炷香燃尽,神像碎裂,灵归从中走出。
少女满面泪痕,手捧着一团白灰。
玉善尊者问她:“巫瑶留下了何秘密?”
灵归只答:“天道之下,人神之命皆轻如鸿毛。”
玉善尊者闻言却一笑:“可我不还是要日日扫去这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石阶上的花雪吗。”
八蛊已聚,灵归一行人将返程。
临行前,玉善尊者揉着黑白二猫的脑袋,笑言:“这么多年过去,我见了蛇还是有些怕的,不过你们这障眼的小巫术很有妙用,或许我也该改改群玉山拜师的禁令。”
灵归说起她在神龛里所见之景。
她经历了巫瑶曾经历的事情。
千年前旱魃之灾,以巫瑶手持九蛊巫铃、献祭白矖镇压旱魃作为结局。
那场大灾,世间神明陨落大半,四条神龙死了三条,女娲娘娘座下四位护法,水神、火神、风神、雨神,黔青的湘君与湘夫人,大司命与少司命,东君与河伯……这些自古老蛮荒鸿蒙初开时就存在的神也一同而逝。
世人所接受的说法,是祂们的神力让渡与天道,神魂回归泰阴冥府。
巫瑶不解,她不明白为何一只旱魃会搅动起如此风云。她追随旱魃的足迹,一路从黔青走到古漠,从古漠来到昆仑。
她知道了,旱魃来自天外之天。
听闻昆仑之巅有天柱,天柱之上,通连九重天阙。神明活着在人间,神明死后堕冥界,那九重天阙上,何人运转,昼夜不息。
昆仑主峰有九座,听闻从前,这每一座山头都有一位神明。
巫瑶拿着九蛊巫铃,依次叩过了九重雪山,挨过九十九道雷劫,铃声撞开九重天阙。
于是有了姑瑶巫族流传千年的一句祝词:
“九叩千重山,摇铃开天门。”
巫瑶从天缺而入,却见九重天上玉宇琼楼,不见一神,只有天道轰然运转,将万载光阴碾作尘土,挥洒进穹宇浩渺中。
人盛而神衰,这便是时运,是天道。
神活得久了,总要沾上尘世间的土灰。天地雾露,风霜雷电,世间万物运转归于天道,方维千秋万古文明弥长。
旱魃是天道所造,在它诞生于沙漠之初,镇压它的代价就早已书好。
巫瑶不解,她拔出佩剑摇起铃铛,在白玉仙京,九重天阙上,与天道大战十年。
十年后,巫瑶伤痕累累,落下天门。
巫瑶拭血笑问天道:
“那你为何还要留我于世间呢?”
天道答,你是诞生于万物情感中的神明,那是唯一我无法涉足的领域。
天道问,可愿意留在天上,做能与天道相比肩的唯一真神。
巫瑶摇头拒绝,随后被打落天门,化作陨星坠于昆仑,陨星火洞里,染满血。
众仙家围来,只听她说一句:
“天上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还是愿意回到凡间,做个游走山川间的闲散神仙。”
第92章
黔青道① 如何遥聆故土悲鸣?
回忆是生命燃烧后的余烬。
可总有人妄图拨开余烬, 寻那一点火星。
圣京洛华宫,重重宫闱中。
曾记红烛帐暖,鼓乐齐天, 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
很多年前, 皇帝的大女儿、中州的长公主福安, 年芳二八, 端庄贤淑, 仁心宅厚。拜入帝姬府中的幕僚无数。
曾有一群方士来到帝姬府,向福安帝姬献上一秘宝。那是一箱花种,平平无奇,可方士们说,这是金炉里炼出来的好东西——
这叫花蛊, 以秘法种进人的脑壳里,只需十年,就能让那人成为听话的傀儡。
这事在圣京传开了,人人惶恐,说福安帝姬要用邪术谋权篡位,连皇帝也因此与福安帝姬生了嫌隙。
温良恭俭的福安帝姬总让人觉得城府太深,与之相比, 天真烂漫、率真无邪的祈安小帝姬显然更惹人喜爱。
三天后,皇宫前。
福安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一声令下:
“花蛊乃邪祟造物,我今奉父皇之命, 将此邪蛊焚于诛恶之火,永绝邪蛊之患。”
事情本因终结于此。
可那天,皇宫高墙上, 不知何处而来一双手,将福安帝姬推下城墙,红裙如花绽放。
一白衣男子,戴青铜面,飞身而起,接住坠落的帝姬。城墙前簇拥的人群嘈杂,侍卫蜂拥而上,焚花蛊一事就此作罢。自那日后,帝姬便大病一场,落下心魇,深居简出。
不过半月,福安帝姬就嫁与那高墙下接住她的男人,轻车简从,无喜棚高搭,无锣鼓震天,不过红灯几盏,客人两三。
可叹福安命运多舛,不过三月,有鱼妖祸乱皇宫,驸马为鱼妖溺死。后帝姬府上方士合力以符水造一困妖潭,将鱼妖封于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