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归认真地听着,却一时没弄明白其中意思。若她和春桃真的是逆天之举造成的一个错误,那天道为何迟迟不来修正。
“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临行前,神女又一次向枫妖交代。
“枫染,只要姑瑶巫族还有一个人活着,你作为九蛊铃的蛊神,就该永远忠于主人。”
神女回望姑瑶山,轻盈地没进白光里。
一人一妖目送神女离开,一时沉默。
良久,被神女称为枫染的红衣男子开口:
“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了,但我不会离开姑瑶山,我要在这里守着雪藏花,你走吧。”
灵归看了眼那被打得鼻青脸肿,脸歪嘴斜的男子一口口啜饮着壶中清酒,颇为悲凉地看着漫山雪藏花发呆,也不好再说什么。
打也打了,气也出了,他跟不跟着倒也无所谓。莲月莲星和阿蝶不都没跟着她吗。
“那你好自为之吧,守好姑瑶山。对了,少喝点酒,小心把脑子喝坏。”
灵归嘱咐两句,转身下了山。
枫染闻言又是猛灌一口清酒,朝少女离开的背影翻个白眼,暗骂一声“小兔崽子”。
灵归匆匆和枫妖道了别,就跑去找嬴钺。喊了一圈,不见人影,灵归叹了口气,遂自己背起竹篓,一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灵归是有些生气的,虽说她并不怪他因为他阿娘的事质问神女,可将她一人丢在这幽黑可怖的河谷里,未免有些过分。
正气恼地想踢飞脚边一块凸起的冰凌,却发现那冰凌和冰面死死黏连在一起,脚上一阵钝痛,她想她应该是嗑掉了一小块指甲。
忽然,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别生气了,我不该丢下你的。”
灵归轻哼一声,不顾脚指尖的钝痛,飞快地向前走两步。他想消失就消失,想出现就出现,神出鬼没的,把她当什么了?
嬴钺三两步追上她,拉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腕,有些生硬地开口:
“你也听到了,我娘的确是被逼死的。我当时确实……很难冷静下来……”
灵归深吸一口气,忽然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正在慌张解释着的少年:
“我也有错。姑瑶神女是我的祖先,是我最敬仰的神明,我当时太激动了……我也该站在你的立场上想一想的。”
嬴钺不愿告诉灵归,其实他之所以会赌气离开,并不是因为白矖与巫瑶间的恩怨。他只不过想被坚定地选择一次,拥护一次。
他想,灵归对他的喜欢是有条件的。灵归是神巫,有她的信仰和责任,有她宁愿奉献生命也有守护的东西。倘若有一天他再像十余年前那般失控,倘若他手上又染了许多人的鲜血,灵归会不会亲手杀了他。
“祖辈千年前万般恩怨,我都不想再去想了,我只想陪着你,我们两个人要好好的,永远不要重蹈祖辈的覆辙……”
嬴钺垂眸,加深了这个拥抱。
“我们两个当然会好好的,不光是我们,我阿娘,乌芝、花花、阿九……还有巫都的族长、村民们……我们都要好好的!”
灵归报菜名般说了一长串的人。
“既然你希望他们好,那我也希望。”
元夕一过,一行人出发,往西域古漠去。
第80章
血蜃烟① 第一万零一次垂泪
去年秋天, 西域古漠以东的大多数邦国和部落就被中州率兵占领了。
中州与西域间的纷争自千年前始就未曾停息,最大规模的一场战争,应是百年前与当时西域最大的邦国迷沙古国的恶战。
当时, 沙漠与戈壁的交界处, 尸殍遍野, 血流成河。而这场战争, 以迷沙古国分崩离析成无数小部落、中州亦元气大伤为结局。
那场大战后, 中州景天帝休养生息, 轻徭薄赋,鼓励垦荒,又与黔青与无尽海大兴贸易,凿开挡在黔青以北的两座大山,开辟了青陉与白陉, 自此三地讲信修睦,共修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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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这些,都是和他们同路进漠的中州商人赵小桃坐在骆驼上和灵归一行人讲的。
看着十七八岁大的姑娘,不算高,瘦瘦的,小狗般亮闪闪的大眼睛,头发高束起, 好动又话多,灵活得像只猴子。
这里荒无人烟,车夫是听不懂中州话的西域土著,赵小桃看这四人都是黔青打扮, 遂没有了任何顾虑。
“时运不济啊,碰上如今这狗皇帝!”
赵小桃忽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义愤填膺地控诉道。
“还没安生几年呢, 便又要打仗,打了西域又打黔青,再往后,莫不是连极北妖域和无尽海也要打下来不成!打来打去,苦得都是我们这些做买卖的,哎!”
灵归、嬴钺、乌芝和阿九都被赵小桃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灵归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就听她又说:
“其实最该死的不是皇帝,而是他那大女儿,狗皇帝是个女儿奴,自己没什么主意,诸多政策都要听她那大女儿的。如今老了,更是几乎把大权都交到他那女儿手里。”
“皇帝的女儿?祈安帝姬吗?”
灵归疑惑问道。
“不对不对,祈安帝姬那是小女儿,狗皇帝的大女儿,是福安帝姬!”
赵小桃连忙纠正道。
“攻西域,打黔青,可都是她的主意。”
“福安帝姬不是身子不好,向来深居简出吗,为何要如此大兴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