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归猜阿九会去找蓝麒哭鼻子。
阿九天天说她是小哭包,但她长大以后便很少哭了。倒是阿九,更像个大哭包。
如灵归所料,银发少女一头扎在蓝麒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围观的人群自动分出条道来,灵归拉着阿钺,走进了熙熙攘攘的市集里。
“我本还担心,黔青的古语祭歌在无尽海不起作用,这下看来是我多虑了。”
灵归畅快地送了口气。
“阿归,你没有受伤吧?”
阿钺乖巧地拉着灵归的手。
“没有啊,你放心,我虽然没有正经学过什么武术,四肢还是很灵活的。”
灵归转了个圈圈,展示自己的活蹦乱跳。
“我赢了,你怎么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刚刚在下面看你,好多人要和我抢着喜欢你。我告诉他们,没人比我更喜欢阿归,他们不信,还笑话我。”
阿钺委屈巴巴地控诉。
阿钺正说着,一个小男孩便举着彩绘的贝壳小人跑过来,红着脸怯怯道:
“灵归姐姐,我……我特别崇拜你!你……你能在这个贝壳小人上亲一下吗?”
灵归哑然失笑,拿过那只贝壳小人:
“这个贝壳小人,是你自己雕的吗?”
小男孩乌发尾端带着深蓝色,应是妖族,脸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地嗯了一声。
灵归揉揉那小男孩的脸,将印了她桃色胭脂印的贝壳小人递了回去。小男孩欢呼雀跃地捧着贝壳小人。
阿钺把嘴唇咬得泛白,拉起灵归的手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灵归一边被阿钺拽着往前走,一边回头看那小男孩,乐陶陶的笑道:
“你瞧,他们对我的喜欢,和你对我的喜欢不一样。从小到大,喜欢我的人可多了。阿娘也喜欢我,邻居家的婆婆也喜欢我,小狸花猫也喜欢我,你总不能每个都吃醋吧?”
“那刚刚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呢,他是不是也喜欢你?”
阿钺突然停下来,认真地看着灵归,墨色瞳孔中闪烁着焦灼与期待。
灵归一时被噎住了,支支吾吾道:
“他……他呀,他怎么会喜欢我呢?”
灵归低下头,眸中流转着波光。
“可我总觉得,他对你也是喜欢的。”
阿钺长睫低垂下,若蝴蝶翩跹。
“而且他对你的喜欢,和我一样。”
“诶呀……阿钺你又乱猜,你不懂。”
灵归撇过头去径直往前走,暗自腹诽着:
倘若坏蛇真的喜欢她,又怎么会把她囚禁在寝殿里那般欺负她,吸她的血,还叫她剥水果,最过分的是,还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对着她喊别人的名字。
不可原谅!
“我没乱猜,我真的能感觉到……”
阿钺紧紧跟着灵归反驳。
灵归找到了阿芝,带着昏迷的嬴钺一同回了龙宫,出于对阿钺与坏蛇的安全问题考虑,灵归将这二人隔离开来。
夜里,贝床上,珠光幽微。
香炉中燃着水云母香与乳膏,香气如氤氲的云雾弥满于吐息之间。
嬴钺发了高烧,整个人像火炭般炙热。乌芝从嬴钺的伤口里取出许多片锋利的沙砾,这些沙砾蕴含着沙漠的阳炎之力,嵌在皮肉里,伤口便会永远无法愈合。
灵归坐在嬴钺床边,暗暗吐槽:
“嬴钺啊,看来你那念念不忘的春桃姐姐对你一点也不好,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她都不愿请个大夫帮你瞧瞧。”
灵归看着嬴钺荼蘼花般苍白而昳丽的睡颜,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内心有些迟疑了。
她本来不打算再管他的。看着这张脸,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算了,我当初把你从黑石棺里放了出来,就应该对你负责的。”
灵归弹了下嬴钺的脑门。
“但你再敢在我面前提起那什么春桃姐姐,我就彻底不要你了。”
灵归起身去端药,手却忽然被拉住了,嶙峋分明的骨节,硌得她手腕有些疼。
嬴钺双眼紧闭着,睫毛却不住地翕动,黏腻光滑的蛇尾蠕动着卷来,尾巴盘上她的双腿和腰肢,尾巴尖顶在她的脐下,热热的一团。
“别走……别走……”
嬴钺带着哭腔哼唧着,尾巴却不减半分力道。
“你松开,我去拿药。”
灵归还没彻底原谅他,小腹被尾巴尖上蒸腾的热气烧得有点难受,使劲拍了拍他的尾巴想让他松开。
灵归片刻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拍错了地方。嬴钺怪叫一声,耳根子上蔓延上红意,尾巴缠得更紧了,鳞片翘起来,硬硬地抵在雪青薄衫下磨蹭。
“坏了,拍错地方了。”
灵归小脸一红,慌忙把手抬起来,仿佛急于撇清自己的责任。
灵归假装自己是座冰雕,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不再颤抖,想悄悄从蛇尾缠围出的炽热樊笼中逃离,却被怒张的鳞片轻而易举地洞悉了想法。
蛇尾顺着脐下蜿蜒而上,穿过绵软的雪团抵在灵归下巴上,缠在灵归腰间的蛇尾往回一拉,灵归被迫跌回了床上,双手撑在嬴钺身侧,鼻尖险些撞到他湿软的唇上。
“摸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嬴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湿漉漉的眸光藤蔓般缠绕上灵归的视线。
“倘若摸一下就要负责,那我要负责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灵归嗔怪嬴钺不讲理。
但病人总是有不讲理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