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甲陶醉地闭上眼,似在回味。
“哥,你有门路,还是你会玩啊。”
方士乙满眼艳羡地看着方士甲。
“啥时候带兄弟我也玩玩?”
“按正常说,这品相好的,也是要等贵人们玩够了,才轮得到我们啊……”
方士甲斜着眼摸了摸下巴。
“哥,我明白你的意思。”
方士乙从怀里掏出只金镯子来,趁四下没人,偷偷塞进方士甲的怀里。
押送妖兽的队伍悄悄拐进了角落。
“你挑一只带走吧。”
方士乙左右徘徊,猥琐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队伍末尾的一只笼子上。
巨大的囚笼,碗口粗的铁链拴着个琼花玉貌、色若春华的明丽少女,长长的覆满红金鳞片的鱼尾耷拉在笼中,水晶琥珀般晶莹的尾鳍和腹鳍轻轻翕动着,颇为惹人怜爱。
于是,小树林里多了具衣衫不整的尸体,尸体上满是恶虎撕咬的伤痕,触目惊心。
几天后,她被送进了福安帝姬的洛华宫。
皇宫上下,谁人不知皇帝的大女儿、洛华宫的主人福安最爱鲤鱼,几近痴狂。
洛华宫前后院辟出六方池塘,室内室外又置放水晶缸、珊瑚缸、琉璃缸数十口,福安帝姬别的不养,唯独养满了各色各异的鲤鱼。
铸造司里,各种鲤鱼纹样的首饰、布料和工艺品,无一不送进了洛华宫。
鲤鱼短命,天敌又众多,能熬过漫长岁月修炼成妖的少之又少。洛华宫里的妖宠众多,却多为鲛人、蚌精、元龟一类。
听闻妖苑送来了只鲤鱼妖,洛华宫上下皆忙碌起来,福安帝姬甚至为这只鲤鱼妖新辟出一方更豪华的池塘,连池底都铺就着五彩晶莹的云母与水晶。
皇宫中最得宠的一只妖出现了。那只名唤花花的鲤鱼妖,品行顽劣,桀骜不驯,琴棋书画、唱歌跳舞通通不会,还好吃懒做,一人吃三人份的饭,服侍主子的事却一件不做。尽管如此,洛华宫中管教妖宠的方士也奈她不何,其他妖怪恨得牙痒痒,只因福安帝姬几乎像养女儿般对待这只鲤鱼妖。
祈安帝姬的阳华宫在东边,福安帝姬的洛华宫在西边,相隔甚远,阻碍重重。尽管如此,白虎依旧夜夜翻墙来洛华宫找花花。
六月十五,云疏星淡,天晴月圆。
满月之下,银发虎耳的少年从高墙后探出头来,毛绒绒的耳朵一动一动的,红衣少女躲过侍女,悄悄爬上墙去。
“关于你父亲,你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白虎从宫外顺来了枣花酥。
“有是有了……”
花花叹口气,垂下脑袋来。
“我从前给你看那玛瑙璎珞吗,我打听过了,的确是洛华宫的物件。听闻这福安帝姬多年前曾有一早逝的夫婿,这玛瑙璎珞正是帝姬当年出嫁时的嫁妆。再多的,那群侍女们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莫非……帝姬那早逝的夫婿就是你阿爹?帝姬就是你娘?”
白虎说话向来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于是便狠狠受了一记爆栗。
“虎崽子你胡说什么?我是纯纯正正的妖族,我阿娘也必然是妖!何况……何况阿爹前些年还在给我寄生辰礼,怎么可能是那早逝的驸马爷!”
花花气得耳根子通红。
“是我说错了,你别生气……”
白虎悻悻地揉着脑袋,低声下气地认错。
“你想给我赔罪吗?”
花花眼珠子一转,瞥着他问。
“嗯嗯!”
白虎璀璨的金色瞳孔星星般闪烁。
“你帮我个忙,我就原谅你。”
鲤花花朝洛华宫南边那荒芜的偏院一指。
“瞧见那间院子了吗,听说那就是那驸马郎曾住的地方。福安帝姬从不让人进去打扫,多年来悉如往日模样。我想进去看看。”
“我要怎么帮你?”
白虎懵懂地问。
“那院子门口有方士设下的结界,打开结界的钥匙就藏在帝姬的寝殿里。我去支开门口的侍女侍卫,你进去把钥匙偷出来。”
花花露出个狡黠的笑来。
二人成功溜进了那荒废破旧的院子里。
庭中野草已有半人高,初夏时节,潜藏灌丛下的鸣虫不知疲倦地叫着。
门是敞开着的,尽管庭内野草蔓生,一片荒芜,室内几案床榻,却皆是一尘不染,被褥枕席也不显破旧,像是有人定期更换打扫。
一只脚正踏进门槛,花花的手却忽得被拉住了,白虎拽着她的手,二人紧贴着墙根,少年压低了嗓音朝她耳语。
“里面有人。”
白虎的嗅觉比鲤鱼灵敏许多,他清晰地闻到一人一妖的气息,藏在那帘子后。
二人探头往里一瞧,那朱红的罗幔后,果真有两个隐隐约约的人影晃动。一个身长玉立的男人,一个清瘦素然的女人。
四下静谧,惟余鸟鸣虫叫。房间内,传来二人交谈的声音。那女人正是帝姬。
“这次回来,能不能住两天再走?”
“对不起,帝姬。中州十万大军还驻扎在在西域古漠,我今日回来,已是枉顾责任。”
“这仗一定要打吗?中州同西域有什么仇什么怨?”
“不破西域,如何攻下黔青?西域城邦松散,部落不睦,攻下他们易如反掌。到时,由西由北向黔青两面包夹,纵他们再如何团结、如何有能耐,亦是垂死挣扎。”
树上的知了一下子聒噪起来,再后面的话,白虎和花花逐渐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