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妥的粗制滥造豆腐渣工程。
主编临时喊所有人去会议室,强调不能带手机和录音笔,口头下发通知,“华方的事情不能报道。”
口头通知是以防留下文字证据。
绝大多数同事习以为常,三天两头会接到这种要求。
初楹回到工位,通过企查查查询到,五两有限公司注册于两年前,注册资金1000万元,法人叫周洋,名下有五家公司。
短短的两年时间,五两中标南城大大小小几十个市政项目,直接与老牌的建筑公司分庭抗礼。
若是无人牵线,恐怕没人信。
华方世纪城本就是00年代的老小区,业主年龄普遍偏大。
上门到五两公司,被门卫拦下。
“你们又没出钱,有人改造就不错了。”
业主:“话不是这样说的啊,做事要凭良心,政府拨钱是为了造福老百姓,不是让你们贪污的。”
门卫有备而来,“谁贪污了?没有证据这样说话就是污蔑,可以告你们的。”
南城的官方媒体早已接到通知,不会报道。
投诉无门、维权无果。
马上夏季的雨季来临,万一再出事怎么办?
谁还敢住在这里?又能去住哪里?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前几年南城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压塌了刚修好的公交站台,有个人早高峰上班等公交,不幸被砸到身亡。
刚修好的站台,承受不住一场雪。
多么讽刺又可笑。
事后问责了一批人,但是逝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她只是一名记者,她不是警察,没有资格查案,她认。
然而,现在她连报道的权利都被剥夺。
写好的新闻稿,死在了草稿箱里。
江瑾初下班到家,看到初楹半躺在沙发上,面无表情手掌机械式地撸猫。
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他快步过去,蹲下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初楹开口自言自语,“江瑾初,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看新闻可羡慕记者了,觉得他们好厉害,能挖出来好多东西,什么三鹿奶粉、地沟油,可是你知道吗?报道的记者最后都……”
有些人真的在用生命报道事实真相。
做卧底、报道后被威胁,为了大众他们甘愿冒生命危险。
现在的媒体环境呢,这不能报,那不能写,领导说影响城市面貌,就影响了旅游收入。
广告商说,小心下个季度不给你们投钱。
谁都能对他们的新闻横插一脚。
原本用语言和文字发声的记者,成了最没有话语权的一波人。
初楹抓抓头发,“我知道,我们生活的城市很好,只是有了‘蛀虫’。”
面对‘蛀虫’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她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路。
但是,能被困难打倒,就不是初楹的性格。
她坐直身体,语气坚定,“江瑾初,我想自己发,会有一点危险,或者没有流量无人问津,但不做什么我心里不好受。”
江瑾初握紧她的手,鼓励她,“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是你的后盾。”
初楹知道她没有看错人,江瑾初会支持她,“有没有方法,可以隐藏发帖地址。”
不能连累家里人,网上调侃商战是浇发财树,实际的商战肮脏得多,对他们不利的人会扫除干净。
更何况,捏死她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有,我来弄。”
江瑾初毫不犹豫抱来笔记本,注册一个新的账号,修改了ip,加密后搜索不到发帖地址。
初楹看着他熟练地操作,震惊得合不拢嘴,“你还会这个?”
江瑾初:“和公安那边的人学的。”
果然,智商最高的一批人进了体制。
初楹感慨,“幸亏你是走正道的人。”
江瑾初眉峰扬起,“放心,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不能让我老婆守寡。”
初楹:……
他什么时候学会说‘我老婆’了,现在的他,坦荡说出来,竟然不脸红了!
初楹特意修改新闻措辞,不让同事看出来,按了enter键,新闻发布出去,坐等跑流。
做好了石沉大海的准备。
结果第二天一早,后台收到很多评论。
精准定位南城,事情过去不久,引起了本地人的讨论。
【别提了,我们小区之前好好的,换了新的管道,一场不大不小的雨,结果被淹透了,我几十万的货打了水漂。】
【我的车子停在地上被水泡了,修车花了好几万。】
【前段时间塌方的路是不是也是这家公司建造的啊?我只是搬运工。】
【听说还死了一个人,黑心的企业。】
【那场雨根本不大,我住隔壁小区完全没事。】
【还记得那年的公交站台吗?好长时间我不敢站在下面。】
【豆腐渣工程,没良心哦。】
【我们小区才进行的电梯改造,我都害怕,看看是哪个公司。】
后台的私信陆陆续续收到威胁的消息,【快点删除,不然出门小心点。】
【锁定了你的ip,马上开盒。】
江瑾初夺走初楹的手机,“好好吃饭。”
他第一时间锁定发信人的ip地址,录屏上传完整证据。
“会害怕吗?”
初楹实话实说:“有一点,但还好,他们只会无能狂吠。”
江瑾初发出邀请,“能麻烦初记者晚上跟我参加一个饭局吗?”
初楹蹙眉望向他,“你还有饭局?”
江瑾初:“程方林和五两的负责人吃饭,我们去凑个热闹。”
这真真是个非常好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