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便安安静静坐在一侧。
两个时辰后,第一轮筛选才结束。
谢迁和王鏊扭了扭脖子,看着面前三叠只分区域,不再区分五经的卷子,只剩下四百来张的卷子。
“今年考生都非常厉害。”谢迁笑说着,“文章整洁,制行严谨,文风已兴。”
考官们笑着连连点头。
厨房送来了休息的吃食点心。
两位主考官喝了一盏茶,休息了半个时辰这才继续第二轮的排名。
这次直到天黑,仆人来点灯,两位主考官才再次抬起头来。
“二甲三甲的名次我和济之已确定。”谢迁一向爱笑的脸上此刻也只剩下疲惫,“一甲的名单,我们在你们送选的魁首名单内选出五位。”
五张卷子被平铺在最上面。
分别来自诗经房两张、礼记房一张、周易一张还有春秋房一张。
春秋房的两位考官立刻兴奋起来。
因为读春秋的人太少了,而且春秋文章之多,大都内容艰涩,所以很少有选考春秋的人能一争会元之力,往年都是看别的房打架的,这次终于轮到自己上场了!
“这五篇有各有千秋,一甲三名,二甲前二都在此。”王鏊满意点头,他也不绕弯子,直接指了指春秋的卷子:“这张行文老练通达,内容详实有度,堪称今年魁首。”
其余几房的人都忍不住凑过去看。
春秋房的两位考官得意坏了,大声说道:“这考生的每道题都写得极好,挑不出一点错来。”
几房人原本还心存疑虑,但看了文章又觉得确实精妙。
“我礼房这位考生又和他一较高低的水平。”礼房的考官还是不甘心,忍不住说道,“我瞧着春秋房的文字锐进了些,我们推选的这位考生便格外沉稳大气。”
“春秋文雅正,有不可摇撼之象。”谢迁想了想也点了点春秋文,“我也选这篇。”
礼房的人见状便不再说话。
谢迁知情识趣,很快又点了点礼房的那张卷子:“诚如德玉所言,这位考生格调风致,竟而不凡,可为第二。”
五位考生的名单很快就确定了,谢迁和王鏊把最终的名单稍微调整后,就开始召人去调考生的原考卷。
大家对一甲的名单还是非常期待的,皆好奇凑过去。
一甲三人原考卷被齐齐摆上时,一眼看去,一个个字好似都是印刷出来的一般。
王鏊在众人的目光下,掀开状元原考卷上的封条,露出里面之人的名字。
“是他!”春秋房的两人惊呼。
其余人也都面露惊讶之人。
“天降神童,大明之喜啊。”谢迁微微一笑说道。
摇曳的烛光下,‘江芸’二字赫然出现。
—— ——
名单被送到陛下案桌前,朱祐樘一眼就看到最上面的名字。
“可喜可贺,大明人才济济,出了一个十五岁的小会元。”萧敬立马恭喜道。
“今年前三都是南人啊。”李广笑说着,“瞧着年纪都不大呢。”
朱祐樘已经开始看着江芸芸的卷子,淡淡说道:“南方学风浓郁,学院众多,之前江西各府的科举名单便已能说明了,北人和中人也该迎头赶上才是。”
李广吓得不敢说话。
“好文章。”朱祐樘虽启蒙晚,但读书认真,对文章颇有鉴赏的能力,眼睛一亮,“难道真的是天降神童不成。”
“高皇帝庇护,大明国运昌隆,神童不断显现,那江解元本是前朝生人,却一直籍籍无名,偏到了本朝得人点化,扬名天下,不就是感恩陛下圣明吗。”萧敬一脸激动说道。
朱祐樘露出笑来:“想来之前就是耽误了,不然这等神童只怕一岁能言,二岁能写才是。”
“如今也是不晚的。”萧敬说,“都是爷皇恩浩荡,王道布施,不然哪来这小少年的风采。”
朱祐樘笑着点了点头:“油嘴滑舌,人自己读书本事,与我何干,是他老师教的好。”
李广神色微动,笑说道:“黎公可真是桃李满天下啊。”
朱祐樘笑容微微敛下,盯着江芸的卷子没说话。
本朝高皇帝曾处置过一次科举舞弊案,说是翰林学士刘三吾在会试中录取了五十一名考生,北人发现这些人全都是南人,因此状告主考官,其中过程颇为复杂,只闹到最后再开恩科,只录取六十一人,且全是北方人。
至于相关人员,主考官被流放,状元探花凌迟处死,调查此事的人也大都未能幸免于难,高皇帝手段雷霆,杀了数十人才肯罢休,压下朝野纷争。
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科举舞弊已经不重要,高皇帝对南方士族的杀气却在当时图穷匕见。
南方自来富庶,北方常年遭受兵患,教育一直就是不对等的,势大的南方可以通过科举能源源不断运输南人入朝,从而抱团,因此朝廷一直有南北对立中看戏的说法。
朱祐樘刚登基时就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为此还大罢两京言官时,其中就掺杂着南北两方的人互相弹劾,到最后闹得不可开交,朱佑樘索性联合南京守备太监一起把掺和其中的言官统统罢免,一时间两京台署为之一空。
朱佑樘神色凝重,他提起笔来。
萧敬和李广都忍不住屏息看了过来。
—— ——
“放榜了!!”顾幺儿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来,一把抓起正在晒太阳的江芸芸就往外走。
江芸芸被拽成了风筝,连忙哎了两声:“急什么,我鞋子要掉了!慢点。”
顾幺儿松开手,急得直跳脚:“放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