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越说越生气,神色激动起来:“听闻最近他开始鼓动陛下在京城周边广置三百多所皇庄,这要夺多少百姓土地,侵民害物的狗东西。”
江芸芸有些错愕,似乎有些想不明白。
“陛下,同意了?”她犹豫问道。
陈静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起这人也算是帝师,叹气说道:“不清楚,刚传来的消息。”
“但前面的事情是实打实的。”他强调着,“你在家多月,大概是没有听闻这些混账事的,京城早就闹翻了。”
朱厚照在太子时就很爱玩,这些事情江芸是知道的。
年轻的太子殿下聪慧,又有使不完的精力,所以总会闹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但总体来说也都是无伤大雅的。
现在怎么就突然急速滑落了。
江芸芸对这样的变化百思不得其解。
“反正,这事……”陈静抿唇看了一眼江芸芸,“瞧着不好办。”
江芸芸回过神来,笑了笑:“若是京城真的是你说的这个情况,怕是没空操心我们这里了,陈知府还是开始操心第二轮种植吧。”
陈静眼睛一亮:“真的?”
别的说再多,但江芸是实打实在内阁干过很多年的,也是当今天子最喜欢的老师,她对于朝廷风向的洞察少有人及。
江芸芸果不其然点头:“君子之事上,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大小九卿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件事情只要大小九卿没有插手,那就不可能闹出太大的风波。
“行,那我就安心了。”陈静脸上终于露出笑来,“我们选的那些地早早就种下第二轮了,好多人都来问了,还有不少富户也来衙门说,想明年都种这种。”
江芸芸和气说道:“再看吧,没有半场就欢呼的道理。”
“对对,是这个道理。”
陈静快步离开,江芸芸脸上的笑意却缓缓敛下。
“把这几个月的大小报纸都找来,越多越好,就从今年一月开始。”许久之后,她对着进来倒茶的乐山说道。
乐山应下:“有重点的嘛?”
“京城和浙江。”江芸芸说。
京城确实如江芸芸所料,闹过一波后就无人在关心此事了。
因为朱厚照突然反驳了刘瑾开设皇庄的意见,还呵斥了一顿一桩和国舅有关的皇庄的案子,为此朝臣又觉得陛下还有救的,一时间流言纷纷,甚至有大臣痛哭先帝有灵,京城里开始流传一出戏,都说陛下受过仙人指点,行事自有章法。
但是好久不长,八月的时候京师流星陨落,天鼓自鸣,震雷还击中了郊坛、太庙、奉天殿等处的鸱吻、脊兽。群臣伤折认为这些灾异是上天谴告,上疏劝谏新君勤勉政务,远离奸佞。
矛头直指刘瑾等八位宦官,宦官们自然不肯罢休,一时间内外廷闹成一片。
双方借着户部尚书韩文就内廷太监崔杲所奏讨的一万两千引长芦盐引一事开始大战。
朝廷以阁老们为代表死不退让。
内廷以刘瑾为首开始反复给朱厚照上眼药。
消息传到扬州的时候,这事还没个争论。
江芸芸放下报纸,眉头紧皱。
她隐约察觉出朱厚照不是在胡闹,他并非当真如传言一般随心所欲,不理朝政的荒唐,反而在对待皇庄也就是土地上的事情,是清晰追寻先帝的脚步,甚至对于外戚没有太多宠溺,相比较先帝依然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一个帝王只要大方向没有错,就不可能太过昏庸。
但同时他确实太看重太监了,这同样不是好兆头。
江芸芸看着这半月来自天南地北的报纸,浙江的事情马上就要收尾,但京城若是这样的情况,浙江的情况怕是有变。
朱厚照要做什么,她隐约猜的出来。
太过年轻的帝王被左右裹挟着,严肃的朝臣,心野的内臣,毫无指望的外戚,最重要的是有了想法的自己,一切的桎梏,都让这位初掌权力的帝王无法如臂使指,所以他既需要做些什么来彰显自己的权威,又需要敲打左右,让他们安分。
他想要学着前朝的皇帝,却又少了些手段,或者说,他还不太会使用某些手段。
江芸芸沉吟许久,随后喃喃自语:“沙里淘金的故事忘记了嘛。”
今年的秋税即将开始,北京的消息也跟着真假参半,九月末的时候,朱厚照在盐引的事情各打五十大板,呵斥了一顿内阁,但同样也没有批复崔杲的要求,但又让此人进了司礼监。
江芸芸看着这些消息直皱眉。
——这可真是一步坏棋,朱厚照没有安抚好两边的人,反而加剧了两边的矛盾。
——这事怕是刚开始。
“救命,老师救命啊。”就在江芸芸脸色凝重时,顾知连滚带爬跑进来,大喊着,“穟穟……穟穟被打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陈禾颖在悄悄上课快一年后, 终于还是被他爹发现,且当场被逮捕。
原是今天陈禾颖本来就来得有些晚,脸色瞧着不对劲,乐山给她端来桂圆汤时, 她也喝得心不在焉。
顾知虽然和张道长一直住在隔壁院子, 但平日里经常来这里玩, 时间久了也就和所有人都混熟了, 说话大大咧咧的,和安静沉稳的陈禾颖非常具有对比性。
“吃完了, 你作业给我看看。”顾知凑过来小声说道, “喏,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攒钱给你娘买绒花吗?我给你买了,你给我抄几天作业行不行。”
陈禾颖看着鹅黄色的迎春花, 勉强回过神来, 接过来说道:“行, 那我们赶紧走, 免得被老师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