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没尾的。
萧敬确实心中微动:“那些人都上折子自请呢,黎钦差那边的事情都停了呢,毛侍读脱帽回家了,顾郎中原本正在浙江清丈土地呢,听说也都停下手中的工作了,徐县令和祝县令两人今年评选为上等,刚回京呢,吏部还未分配下一个位置呢,上了折子后也都闭门不出了。”
“不是还有两个个人?”朱佑樘问。
“王御史之前兰州回来不是还弹劾了江同知吗?陛下让他回家面壁思过了,还有一个沈焘人在贵州呢,这么远,怕是折子还没送过来呢。”
朱佑樘听完也没继续问下去,他甚至也没打算让内阁参与此事,只是许久之后,淡淡说道:“那就找个时间,让他们都对峙吧。”
牟斌心中微动,心里一下子摸清陛下的心思。
——还愿意给他们说话的机会,那就是还愿意给他们机会。
这两场对问,如何对话外人不得而知,但没多久华昶以言事不察被贬谪,程敏政因体弱多病致仕,唐伯虎和张灵则因为有沾文衡,遍招物议,各自去了四川和河南去做小县令了,至于左都御史闵珪和同考官林廷玉等人也因为举报不实被罚俸半年。
一场热闹非常的舞弊案就这么仓皇落下帷幕。
深夜,萧敬递上来一本册子,低声说道:“这是今年吏部选出来的可以提早回京的官员,都是政绩突出的人才,还请陛下过目。”
朱佑樘喝完药,用帕子擦了擦嘴,这才拿过来看了看。
一打开就看到最上头挂着的名字。
他盯着那名字,没说话。
萧敬送上折子后也悄悄退到一侧去。
“不避嫌疑。”朱佑樘提笔,把第一个名字划掉,“也该敲打敲打了。”
—— ——
六月上旬,江芸芸正带着程蝶等人在视察棉花苗子。
幸好今年兰州暖得慢,众人紧赶慢赶在五月中旬种了下来,因为地是那些寺庙里掏出来的田,疏松肥沃、排水良好的沙土,种子是琼山县那边带来的,人则是江芸芸从没田没地的男女老少中选出来的,分摊到百姓身上的成本很少,所以也才安然种了下去。
“程敏政死了。”谢来大中午的大步走来,在休息的江芸芸耳边低语了一句。
江芸芸倏地抬眸。
“原本六月一日上了致仕的折子,之前在狱中受了刑,许是天热了,出狱四日后以痈毒不治而卒,陛下大恸,赠礼部尚书。”
江芸芸坐在地上,拎着手里的一根杂草沉默了。
“唐伯虎和张灵本想去祭拜的,结果被程家人打了出来,闹得很不好看,不过他们第二日就离京赴任了。”
谢来说完就没说话了,只是颇为烦躁地用袖子扇了扇风。
“你能帮我给唐伯虎和张梦晋送封信吗?”江芸芸无言片刻后低声问道。
谢来嗯了一声。
江芸芸把手中的杂草打了个胡乱的结,扔在树下,然后才站起来说道:“谢谢你了。”
谢来又嗯了一声。
“我先把这个棉花地的事情弄好再回去写。”江芸芸重新戴上帽子,低声说道,“这棉花也很重要的。”
谢来还是嗯了一声,看着他下了地,低着头,看着那被孤零零,凌乱成一团的,突然一脚踢开,低声骂了一句:“没意思。”
江芸芸是直到晚上才从地里回到衙门的,再一次惊醒了阿来。
“总是打扰到你休息,以后晚上不要值夜了。”江芸芸不好意思说道。
阿来连连摆手:“我去给同知泡壶茶来。”
江芸芸摇头:“去休息吧,天都黑了,这里不要你看着,回头我会自己把门窗管好的。”
阿来坐立不安,喃喃说道:“是我哪里不周全嘛。”
“没有的事。”江芸芸笑,铺开白纸,笑说着,“我是看你白天要读书,晚上还要值夜,太辛苦了,次次见你都在打盹,累了就去休息,人年轻也禁不起这么耗啊,早点去休息吧,实在过意不去,明天早上给我打扫屋子也是可以的,去吧,都要子时了。”
阿来悄悄盯着江芸芸看,冷不丁说道:“江同知,你真好。”
江芸芸嗯了一声,笑骂道:“莫名其妙,去休息吧,东西都放着吧,明天白天收拾。”
阿来这才一步三回头走了。
没多久,窗户上倒映出一道影子。
谢来不知何时坐在了阿来的位置上。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坐着,隔着一层窗纸,和江芸芸并肩坐在一起。
——“君子不知蝇有恶,小人安信玉无瑕……”江芸芸提笔写下信中的第一句话。
—— ——
卫所土地改制和寺庙道观的改制是一起进行的。
陈继选择继续抱着江芸芸大腿后,改得飞快也非常痛快,甚至还有空没空就去阴阳怪气唐伦和周伦两人。
“改不动吧,那是,私心嘛,人人都有。”
“江同知就夸我做得很好,哎,被文曲星夸了我昨天还捡到一文钱呢,运气真好。”
“这么抠抠搜搜做什么啊,人家不是说了吗,不跟那些寺庙一样。”
陈继啧啧两声。
“你别说,我们江同知长得这么斯文漂亮,啧,真凶啊,那些寺庙是一块土地也不给人留啊。那些清查出来的土地全都收归衙门了。”
江芸芸对寺庙可没有对军营这么仁慈有耐心。
她这人做事一向是不打没准备的仗,先悄悄把寺庙里的人员全都排查了一遍,没有度牒的全部从寺庙里赶出来,带户房的人把寺庙里的人全都登记成册,核对无误,然后突击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