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谈甚欢啊。
说起考试的问题了吗?
说了啊。
但这事放在其他人身上也很合理啊,程敏政不仅是官员还是出了名的文人,文人见面讨论一下也太正常了。
临走前,他的老师沈周也给他压了题,甚至也让他去找程敏政学习一下呢,就连他的乡试座师也是这么说的。
程敏政是神童!!
十六岁的,顺天府乡试第解元。
二十岁的,一甲二名进士及第,是当年同榜三百五十余人中最年轻的进士。
可是有一代人豪之称的读书人。
他唐伯虎去讨教一下学问也太正常了。
只是倒霉的是,万万没想到,陛下想给自己的老师抬一抬身价,点了他做会试的主考官,更倒霉的是,程敏政下意识把自己和唐伯虎讨论的文章拿了出来,最最倒霉的是,其他读书人水平也太差了,他唐伯虎考得太厉害了。
“我没作弊!”唐伯虎想着想着,突然生气起来,“我要庭辩,我要和那些胡说八道的人好好轮上一轮,我宁愿当场再考一次,我也不要背负这样的污名,来人啊,来人啊,我要写折子。”
衙役们一看,也都习惯了,递上笔纸,没好气说道:“知道了,喊什么啊,写这么多有什么用,也没看人。”
“我要给天下人看,我要给那些阴暗小人看。”唐伯虎冷笑一声。
“我唐寅就是学富五车。”
“我唐寅就是厉害。”
“我唐寅没有作弊!”
“这事好端端把其归牵扯进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张灵也跟着拿了笔纸来写,写到一半时,突然叹气问道。
—— ——
“不生气啊。”江芸芸笑说着,“我和唐伯虎认识这么多年,他什么性格我很清楚,有个好文采,也有个狗脑子。”
谢来一听,抚掌说道:“是狗脑子,这人真的太狂了。”
“天才都是傲气的,只是有些人内敛,有些人张狂,其实唐伯虎这样也很好,至少不会算计人,有一说一,有事说事,而且这事算不上都是他的错,他一开始不是也好好读书吗,是听到有人骂我,这才压不住脾气去骂人的,不然也不会被人盯上。”
子时到了,外面铜锣声敲响,更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桌子上的烛光也跟着黯淡了许多。
江芸芸正仔仔细细检查着最后的折子。
“算起来,是我牵连到他了。”她最后开始把折子套上盖上封印,无奈说道,“但他爱喝酒的毛病确实要改一下了。”
谢来看着她写好折子,好奇问道:“你真的让他们自己解决,万一唐伯虎怕了,不敢自己出面呢。”
江芸芸歪头想了想,盯着马上就要燃尽的烛火出神,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不会,但要是他真的怕了,不肯自己出头,那也许回家做个文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官场上不肯自己站起来去面对风雨,才是最大的忌讳。”
你性格再狂,本事再高,但只要心性软弱,那前面一起的优点都会在最后成为杀了你的一把刀。
天才唐伯虎该开始学习如何做官了。
—— ——
朱佑樘看着面前的三叠高低错落的折子,捏着胡子,低声叹了一口气。
唐伯虎和张灵各一本。
程敏政也有一本。
另外这么一堆是弹劾他们的人。
“唐伯虎和张灵不认此事,愿意当着陛下面再考一次。”锦衣卫指挥牟斌低声说道,“程学士也是如此,他说当日考题一共出了三道,是和其他考官一起挑选出来的,并非他一人决定的,也表示想要和其他人对问。”
朱佑樘揉了揉额头。
这事并不复杂,若是时间再早一点,程敏政不是他的老师,那自然是从严处理,索性把这些人都一锅端了,给天下人一个警告。
又或者,时间早一点,他还不知道唐寅的水平,程敏政不管是不是他的老师,他都愿意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直接把唐寅打发走,让程敏政得以保全。
可偏偏现在的情况是,唐寅已经是探花了,程敏政也是他的老师,两个人他都很喜欢,那种天下神童尽在我朝的得意,让他觉得自己有了天道庇护,国家兴旺的成就感。
现在好了,一下子栽进去两个。
朱佑樘心疼的时候,也跟着头痛欲裂。
“程学士可有收他们的东西?”他把所有折子都仔仔细细看过之后,才问道。
牟斌犹豫着点了点头:“唐寅和张灵各自带了上门礼物上去。”
“都有什么?”朱佑樘追问。
“说是苏州带来的一套笔墨纸砚,砚石山、吴笺、湖笔和徽墨。”牟斌低声说道。
朱佑樘听完没继续问道,只是片刻之后才不冷不淡说道:“那花了不少心思和钱啊。”
牟斌低着头,不发表任何言论。
殿内,一时间安静极了。
“太子呢?”朱佑樘冷不丁问道。
一直沉默站在角落里的萧敬连忙上前说道:“最近都在认真读书呢,两耳不闻窗外事,老师们都说殿下过了一个年,稳重了许多,而且一有空就骑马射箭,拿着陛下给的小马和弓箭,练得可起劲了,说要去边关把丢了的哈密瓜找回来。”
朱佑樘听笑了,无奈摇了摇头:“真是个孩子,这天逐渐热了,回头让人仔细看着,别中暑了。”
“娘娘那边都备好了,几个长随也不敢随意偷懒的。”萧敬笑说着。
朱佑樘捏着唐伯虎的那本册子。
“还有其他和这事有关的折子吗?”他冷不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