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唐伯虎那篇文章就是和你当日出的题目相差不大, 别说就是后辈讨论, 你后面当主考官了还不避讳考题, 就是不应该。
至于华昶自然是觉得自己更无辜了。
外面的人都这么说的, 我作为给事中就这么汇报上去, 免得陛下遭小人蒙蔽, 那真是何罪之有啊。
事情来来回回的打嘴炮,闹得实在是热闹, 就连兰州已经开商路,赚大钱的事情也都被盖过去了,不过江芸的名字还是没能盖过去的。
你说巧不巧, 这里面涉案的人十个里面八个和他有关系。
“外面舆论如何不说,肯定不能和其归扯上关系。”祝枝山最后说道。
徐经连连点头:“这是肯定的。”
“我已经给楠枝等人都去信了。”祝枝山终于放下手里的茶盏, 叹气说道, “别的不说, 华昶折子上的,其归结党营私的罪名肯定不能落下口实,不然今后只要被人攻讦就翻出来,那简直是埋下一颗地、雷了。”
徐经又是连连点头。
祝枝山又没说话了,盯着一处地方发呆。
“那唐伯虎那边怎么办?”徐经沉默片刻后继续问道。
“这事,我们做不了什么。”祝枝山无奈苦笑,“我们还太小了。”
—— ——
“你不是打算给唐寅写折子的吗?”谢来不解问道,“怎么不写了。”
没想到说完这事后,江芸突然不急了。
“我上赶着冲上去了不是才合了他们的意。”江芸芸开始继续写兰州商路的折子,“这事他们发难错时间了。”
谢来惊讶:“什么意思?”
江芸芸镇定解释着:“你知道前三的卷子会给陛下过目嘛。”
谢来哎了一声,老实巴交说道:“不知道,我,锦衣卫。”
江芸芸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你现在知道了,前几的卷子陛下都会看,那陛下肯定是见过唐伯虎的卷子的,别的不说,唐伯虎此人确有才华这事你应该也听闻过。”
谢来点头。
“那他这次被评为探花,那定然也是陛下首肯的,前三的位次都需要陛下点头才行,就像我当年一样。”江芸芸继续说道,“我说他们发难迟了就是在这一步。”
谢来也跟着想了下去,但他却有不同的意见。
“可要是唐寅是因为舞弊才写得这么好,陛下不是更生气被人愚弄了。”
江芸芸点头:“是这样的,那些人这么迟发难肯定也有这个想法。”
“难道这个想法不对?”谢来质疑道。
“有点对,但又有点不对。”江芸芸停下笔,注视着面前跳动的烛火。
她索性把笔放下,笑说着:“若是一开始,陛下没有看过唐伯虎的文章,那唐伯虎这个神童到底被不被需要,这就无关轻重了。”
“你觉得陛下爱惜神童,还是爱惜自己的脸面?”江芸芸反问。
谢来露出讳莫如深的神色,没说话。
“现在对陛下来说,对外是新旧交替,对外也是自己的两方博弈。”江芸芸说道,“他可以选择其中一个,也可以都要,又或者都不要。”
谢来拧眉想着,随后小声说道:“那关键时刻,固然是脸面重要的。”
江芸芸笑着点头:“对,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陛下的脸面,臣子的荣耀,不是嘛。”
她如此说着,神色却不见太多恭敬。
谢来错愕,蓦地想起那日江芸带人去把道观寺庙抄了的那一天。
外面乱成一团,她就站在那些高大威武的神像面前。
她明明脸上带笑,和颜悦色地注视着那些神佛,却又在眼波流转间,让人蓦地感觉出他的冷淡。
——不敬鬼神,不畏生死。
那些慌张的,企图强权压人的侍神者也都畏惧地安静下来。
那时的所有人都相信,只要那些人敢反抗,江芸就敢提剑杀人,连带着这漫天神佛,也要被一并拉下来为这些人陪葬。
所以寺庙道观的变革出人意料地顺利。
谢来竟在今日又恍惚察觉到那一点细微的,不可言说,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屑。
原来,他不仅对神佛无知无觉,对皇权,也同样如此。
谢来沉默了。
有这么一瞬间,他觉得江芸有一种不要命的危险。
对面的江芸芸无知无觉,继续说道:“唐伯虎确有真才实学,程敏政也有师徒情谊,陛下是个仁慈的人。”
江芸芸摊手,看向手中的纹路。
朱佑樘是个心软的人,这一点,江芸芸比其他人更有感知。
“这是两个很重要的筹码,缺了一个都会让天平彻底失衡,所以我说他们发难的时间晚了。”江芸芸笑了笑,收回手,继续说道,“他们现在只要证明一件事情,至少能保全性命。”
“什么?”谢来追问道。
—— ——
牢内,唐伯虎盘腿坐着,张灵就在他对面,两人从未栽过这么大的跟头,一进来就被打了三十大板,现在看上去都格外颓废畏惧。
“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了?”
牢内不知日夜变化,就连光亮都显得格外奢侈。
唐伯虎甚至不知道现在是第几天了。
“其归叫你不要出门,你非要出门。”对面的张灵没好气说道,“这下好了,给你自己换了个屋子睡觉了,回头还要找块地睡觉是不是。”
唐伯虎没吭声了。
张灵也不说话了。
两人随后又齐齐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这事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那日去见程敏政了吗?
见了啊。
聊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