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将缰绳递在她手中。
她一路打马疾风飞驰,顶着天空又开始落下的雨丝入了盛京。
穿过永乐大街,一路往北,最终在城北占据整条荣安街的一座府邸前驻马。
朱漆大门,铜环生光,门前两尊石狮子肃立于门前,府门地面上被雨水冲刷的无半点尘土,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马背上的容蓁外衫早已浸湿,裙袂满是泥泞,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上。
府门中央“容府”二字映入眼帘,她眼底瞬时布满雾霜。
七年。
上一世,自她入宫起,便再也没有回过容府。
直到身死,再无机会回来。
父亲在她入宫三年后因病去世,她甚至没能再见他最后一面。
如今,她回来了!
她翻身下马,心中五味杂陈,抬步拾级而上。
门房被人从内打开,一小厮满脸焦急的模样正要出府,看清来人后惊呼着转身,急忙招呼门房内的人将她迎进府,激动地跑向里面报信,“小姐回来了!”
小厮话音才落,门内便有丫鬟婆子们围拢过来,关切地询问道:“小姐去了哪里?您一晚未归,相爷打发了好几波人去找您,就差将这盛京附近给掀了个底朝天了。”
昔日熟悉的面孔再次围绕在身边,她芙蓉玉面上满是雨珠,也遮盖不住此刻眼底的波澜,声音哽咽道:“父亲与兄长呢?”
有婆子接话道:“老爷与大公子早得了二公子的消息,说按着小姐回京的脚程最晚应昨日就到,可欢喜地等了几日未等到小姐,都担心坏了派了府卫四处去寻一夜未眠,如今去了早朝还未回来。”
容蓁了然地点了点头。回忆起她昨日应是从漠北回京,二哥的消息没错,只是她先折道去浅子坡救人。
正思索着,已被众人簇拥着入了府门,淡淡的玉兰花迎面扑鼻,每一处景致都温馨而熟悉。金碧辉煌的灯笼高挂于廊柱之间,玉石铺地,珍贵木料打造的栏杆上雕刻着精美图案。
穿过游廊时,她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重温旧梦。
不觉间被簇拥着走进白兰苑内,这里是她闺房所在的院落。
容蓁颤抖地抬手,推开闺房重重叠叠锦帘,房间内布置如旧。精致雕花木梳妆台、玲珑剔透窗花、软绸覆盖下散发着幽香的檀木床……每一处无不彰显着主人家族数代积累下来的荣耀与繁华。
婆子丫鬟们欢喜着小姐安全回府,急忙着安排拿来锦帕和干净的衣服,未曾注意到容蓁面色的异常,几个人七手八脚地伺候着将她身上的湿衣褪下,拿了件崭新的鹅黄银丝绣花锦裙。穿戴妥当后,身旁的丫鬟拿了菱花镜来递给她。
接过菱花镜,她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皮肤如凝脂般白皙,杏眸含春水半弯,唇角轻启,一头黑发如墨画般铺洒肩头。分毫不见在深宫之中,蹉跎多年的痕迹。
未来得及感叹。
院外,匆忙而稳重的步伐声越来越近。
“蓁儿!”熟悉的声音,仿佛穿过无尽的岁月传入耳中。
她猛然起身,拨开身前围着一圈乌泱泱的人群,踉跄地扶门而出。
门外,穿着朱红色长袍的父亲转身出现在房门前时,她终是绷不住泪如雨下。
她颤抖着声音,猛地扑进来人的怀中。
“父亲……”
原本脸上略带愠色的容玉山微微一愣,嘴边训斥的话化作手掌中温暖的安抚着女儿的后背:“安然无恙便好……”
片刻后,容蓁缓缓退出父亲的怀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周边的婆子丫鬟们围上来将二人扶着坐下,为二人各自沏了杯茶后,众人颇有眼色地退下。
容蓁伸手端起沏好的香茗,轻轻抿了一口,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告诉了父亲。
容玉山端起茶盏的手停在空中,“此事可当真?”
容蓁放下茶盏,语气肯定,“千真万确,那些黑衣人的招式狠辣,训练有素,女儿瞧着十分眼熟,像是……”
她顿了顿,未再言明,容玉山身在官场多年,高居相位之职又有侯爵在身,是何等老辣的人物,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他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容蓁微微颔首,袖中的手紧紧攒成拳。
前世皇帝拿此借题发挥,以礼部藩辖司郎中常明知护送质子不周为由下了罪召,而后开始逐步瓦解容家的势力。
也正因此,当系统让她速去浅子坡救助南疆质子时,她才将殷切回府的心压了下去,立即动身前往救人。
“父亲,此事非同小可,您需早做准备。”容蓁语气沉着,眼中闪烁着光芒。
容玉山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她反握住父亲的手,声音不可遏制地颤抖问道:“父亲,您可还记得当年先皇与前太子后崩逝相隔不过三日,前太子党羽又是如何被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的吗?”
容玉山身子一僵,“当然记得!”
当年,他一心辅佐太子,却不想太子突然暴毙,新帝登基后,暗流涌动。前户部尚书,他一手提拔上去的昔日挚友,竟第一个被满门抄斩!
“你是说……”容玉山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今,南疆质子入京,他怕不是想故技重施!”
容玉山闻言,脸色阴沉得可怕。
容蓁从袖中取出锦帕,轻轻拭去指尖沾染上的茶水。
她抬眸,看向窗外,细密的雨丝如银针般落下,敲打着芭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芭蕉树下,是风雨中摇曳却依旧绽放的白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