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芷不与她掰扯这个,她只需要徐问真信任她的医术,对自己的身体多爱惜一些,其他的自有她来操心。
这会收拾着医箱,她又想起一事,问道:“可要我替您叫阿蘅进来?”
“不必了。”徐问真早想好了,笑道:“叫你喊他进来,怎样都有些逼迫你们姊弟做选择的意思,只怕更吓到阿蘅。晚些,我叫人喊他进来,你到后门处接一接,将我方才的话告诉他一遍就是,如此缓和些。”
季芷认真地将此事记下,见徐问真没有别的事了,才起身告辞。
时已深秋,天气寒冷,临风馆上房用了厚厚的绵帘,以品红素绸为面,一面绣西番莲与宝相团花,一面绣牡丹玉兰相映图。
——曲眉布置临风馆,每一处,都是按照徐问真的喜好来打理安排的。
徐问真住着确实舒心,她阖眼懒洋洋地躺了一会,嗅着空气中的暖香,一遍支使含霜将小茶炉子续上,一边问:“曲眉那边怎样了?”
“前阵子,按照曲眉说的地方,确实找到几处端文太子旧日的人手据点。端文太子薨逝年多,他们大多都四散开了,唯有一处还如常效力,徐延寿带人盯了许久,抓住一些他们与皇后之人的往来,顺藤摸瓜,找到了皇后的人手。”
含霜眉目沉静,仿佛说的只是今日用什么颜色绣花的家常事,“但咱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先是含章宫被清洗一番,他们受到颇大的打击,而后似乎有另一批人,在清洗皇后的人。皇后在宫外的人手本就不多,如今零落开来,更不成气候了。”
徐问真半阖着眼,慢吞吞地扒拉着手上的珠串,“我知道是谁了……先叫延寿回来吧,别被那些人发现。等过一阵子,循着痕迹再查找一番,不要留下隐患。叫延寿年前就在外头住着,小心些,不要以真容示人。”
“诺。”含霜轻声问:“您今日可有什么想吃的?田庄上送来的野鸡正好,厨房似乎要炖汤,我取些来,给您做汤饼?”
“汤饼太宽厚了,不入味。”徐问真寻思一会,“问星那回要吃的细面倒是正好,下在鸡汤里不错。再做两样清爽的小菜便是,晚些他们几个只怕会过来,叫人去问问,如果来,就多备一些吧。”
吩咐完,她笑了,“问星小小娘子,年岁不大,嘴巴却是很挑剔的,她叫人折腾出来的几样吃食,我吃着都不错。看来我从前过的还是太粗疏了一些。”
“天地良心。”含霜眉目含笑,轻轻为她盖上一条薄薄的软毡,“您的衣食住行,哪一样我们不是处处精心?不知旧日是谁念叨,我们是将您当成王母娘娘养着了,如今倒不认账,可是到年底了,要克扣工钱?”
“我可不敢。”徐问真侧身躺过来,带着笑看她,“克扣工钱,将我们含霜娘子惹急了,不与我做好吃的可怎么办?”
二人说笑着,炉子上的茶壶咕咕嘟咕嘟地响,冒着热腾腾的白雾,香炉内静静焚着香甜的暖香,一室静好。
晌午后,季蘅被人从兰苑叫了回来,他忽然听到徐问真叫他,还有些惊讶,见是凝露来,忙问:“娘子近日可好些了?”
“郎君不问问娘子为何要见你?”凝露笑着问。
季蘅微怔,旋即反应过来,忙道:“那娘子有何事找我?——身子好些了吗?”
凝露忍俊不禁,道:“季娘子的药,娘子用着很好,已经有了好转了,今日晨起精神很不错。至于为何找您——您过去便知道了。”
季蘅没注意到凝露对他称呼的变化,听闻徐问真好些,便放心许多,絮絮道:“我这几日问姊姊,姊姊不说,那边的叶阿孃是一问三不知,每日只急得烧香。娘子好转了便好,这几日兰苑生意很不错,只是有人想要仿制咱们的香皂、脂膏,马上入冬,我调配了新的香气方子,但还是得设法做些新鲜品类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打算往回走,凝露忙道:“不走,咱们乘车回去。”
“啊?”季蘅一愣之后,“娘子对我已经十分厚待了!我会努力给娘子赚更多钱的!”
凝露一边请他上车,一边抿唇微笑,跟着车走了几步,兴奋地想,她方才的笑那么含蓄、那么有内涵,一定与娘子和含霜姊姊很像吧!
第49章
季蘅羞涩点头 ;“我的天爷……
凝露带季蘅从后门入府, 沿着栖园东墙走来,途径厨房、茶房与堆放碗碟器皿桌椅铜器等设宴所用之物的小库房,眼下正是各处下午用点心的时候, 见她领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往里走,往来取茶点的婆子使女们都疑惑地招呼她。
七夫人房里的妈妈问:“凝露,这位郎君是哪里的?怎么领进府里来了?从前倒没见过。”
一旁接到消息赶过来的季芷客气地道:“是家弟。”
她们家的事徐府里上上下下早就传出不知多少个版本, 但大部分人对季家的遭遇还是持同情态度的。
老妈妈闻言,更加仔细打量季蘅一番, 见和自家六郎君竟然是相差不多的年岁,更添怜惜之色, 夸道:“好俊俏的小郎君, 如今既然为大娘子做事, 日后定大有前程, 季娘子与季家嫂子是有福之人。”
季芷微笑着道:“多谢。”
她对外性子冷淡, 众人早已习惯, 人家毕竟真有本事, 谁能保证自己永远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呢?
季家就住在徐府下人群院中, 左邻右舍哪家的孩子有个小病小痛,这位季娘子只要在家, 便必会施以援手, 众人对她不由格外敬重一些, 至于性子冷淡, 就是有本事的人的怪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