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妈妈见凝露神情正经,不再拉着她们说话, 微微让过身,叫凝露带人先过去。
她身后的小丫头年岁不大,刚刚留头, 是新选进内院服侍的,看着凝露一行人,眼睛发亮,“那便是大娘子身边的凝娘子吗?好威风啊!”
服侍七郎的傅母出身,几乎是看着徐问真长大的老妈妈沉默了一瞬,短暂地“嗯”一声,没有破坏凝露在小女使们心中的威风形象。
“走吧,咱们去看娘子的燕窝炖好了没有。”老妈妈带着小女使向厨房走去,不再回忆凝露做针线,绣出被踩烂的荷花、把鸳鸯绣成烂鸭子那些年。
穿过院墙夹道,凝露引着季蘅从东内院后门进入,一壁往临风馆去,一壁听着姊弟二人极轻的交谈声。
季蘅从季芷口中听到此事之后,就维持着一种惊讶无措的状态,下意识低呼,“娘子要我?”
“闭口,噤声。”季芷面无表情,季蘅讪讪地把嘴闭严,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见四下静悄悄的,最近的便是娘子身边的凝露,属于绝对安全,提起的心才稍微放下。
他小声说:“娘子看上我了?”语中带着不可置信,眼睛睁得很大,脸不受控制地泛红,季芷没给他继续联想下去的机会,“能不能用心听我的话?”
她说了一长段话,前因后果清楚明确,为什么她这个弟弟只能听到“娘子看上他”了?
还是读书少。
季芷微微叹了口气,季蘅老实乖巧起来,“我错了,姊姊您再说一遍?”
季芷有些无奈,临风馆的门首已经近在眼前,她长话短说,“娘子需要你跟着她几年,明面上掩人口舌。”
再多的话她已经不想和这个弟弟说了,“你只要记得,娘子并非图你的身体,只是需要你这个人在身边几年,你与娘子有名无实就好了。”
季蘅用力点头,表示自己听清楚了,季芷看着他这模样,对他到底听懂没有持怀疑态度。
看季芷怀疑的样子,季蘅道:“我懂!”
心脏逐渐落回原处,方才听到消息时的惊喜激动消散,飘起来的双脚重新落回实地上,汹涌着奔向大脑的血流慢慢平静。
季蘅控制住自己,不许自己露出失望之色叫人看出异样,以至误事,并认真地向季芷保证道:“姊姊放心吧,我会做好的!”
季芷看了他一眼,提点他,“如果要做,那么你做得好坏与否,便只有娘子能够评定,凡事多听吩咐、少自作主张。”
季蘅这一回斩钉截铁地点头,“我会听娘子话的!”
“不要多想不该想的事。”季芷最后轻飘飘道,“娘子于我们有大恩,t咱们为娘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勿以娘子心善,便得寸进尺。跟在娘子身边,你只要听话就够了,听话,娘子绝不会亏待你。”
季蘅又认真严肃地点一次头,说话间,几人已经走进临风馆。
凝露见上房廊下站着两个婆子,侧头问:“哪家来的人?”
“宣县主派来探望娘子的。”小丫头品栀回道,虽然好奇,但很规矩地没有多打量季蘅,只道:“娘子说,姊姊回来了直接回她便是。”
凝露点点头,引着季芷姊弟二人往里走,季芷本打算告辞了,瞧了瞧弟弟双手掐袖嘴唇紧抿,几乎不敢呼吸的样子,迟疑一下,还是没有离开,跟着季蘅一起,随凝露走到廊下。
正屋里,徐问真正与周宣雉派来的人说话,笑道:“你家小娘子好?”
“小娘子好,只是爱哭闹,又认人,乳母、保母们都哄不好,在我们县主身边便乖巧。”年轻女人眉目带笑,回道:“我们县主还叮嘱奴婢告诉您,洗三逃过了,满月酒可千万不能逃。”
徐问真看着侍女带来的周宣雉的书信,眉眼间含着一点慵懒轻松的笑意,“告诉你家县主,玉春酒有得是,只看她有没有那个酒量了。”
周宣雉在信中“控诉”问真,竟然一声不响领了爵位又受汤沐邑,表示嫉妒非常,如果徐问真想要消解她的嫉妒,挽回她们的感情,非十年陈的玉春酒畅饮不可,信末又话锋一转,非常热情地表示要给她介绍一些“贴心人”。
同时炫耀了一下她家刚刚落地的小观音娘是何等的可爱。
周宣雉四日前喜得一女,早定好了乳名叫观音。
根据徐问真带侄儿们的经验,刚出生几日的小孩与好看二字往往不能沾边,但亲娘看自己孩子,自然如看珍珠宝贝一般,怎么都是可爱的。
这时孩子不要乳母,只黏着阿娘,虽然是负担,品味起来倒甜蜜。
徐问真又吩咐使女道:“告诉你家县主,好生养身子,无需来**的心了。——你们小娘子在宣雉身边需得她来哄?她产后气血虚亏,还是要多修养身体。”
使女笑道:“小娘子只要在县主身边便好,倒不闹,乖巧得很,只是离了县主便成了混世魔王了。”
“那就是亲母女的缘分了,她独与阿娘好呢。”徐问真微微一笑,叫她:“回去转告宣雉,观音娘的满月礼我必会去的,礼物早备好了,叫她等着吧。”
使女含笑应下,那边婢女通传:“娘子,凝露姊姊回来了。”
含霜从外头一打帘子进来,微微低身,回道:“季三郎君到了。”
周宣雉身边的女使听到这个称呼,看含霜的态度,稍微有些惊讶,不禁留神细看,却见徐问真含笑颔首:“叫他进来吧,外头怪冷的。”
不多时,只听帘栊轻响,她熟悉的凝露引着一个约未及弱冠的年轻郎君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