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季芷没有拒绝的理由,挥别了依依不舍、满怀担忧的母亲、弟弟,提着包袱一身轻松地走进了栖园。
至于对季蘅,徐问真暂时没有安排——他们一家虽然说是为她效忠,可又不是卖给她了。她需要在季家得到的回报就是季芷医治好问星,最好能顺便照顾徐家其他人的身体,除此之外,别无所需。
季蘅的未来,还是叫他自己掂量吧。
季芷听徐问真如此说完,倒是愣了一下,旋即不无惋惜地表示,“那小子在家摩拳擦掌打算做出些新鲜东西给您呢,助您金银满钵呢,听您这样说,只怕要失望了。”
“金银我倒是稀罕的,但不是买了他。”徐问真思索一番,“这样,他做出什么东西,我按利润给他分成,若是他能自己经营就更好,我抽他的成。我真不缺人用。”
这年头,权贵之家总是好蓄仆养婢,若是能将有能耐的人都签上自家的卖身契,自然就最好不过。
季芷听罢,一瞬的愣怔之后,坚定地道:“救命之恩、平报父仇,如今您又与我们安身之地。我与他对祖宗发过誓,此生一定效忠于您,您不能叫我们对祖宗不诚。”
徐问真无话可说。
“罢 。”徐问真道:“反正我不要你们的卖身契,你就负责医好我家十七娘,你弟弟想做什么,随他吧——依我说,最好还是读些书的。”
季芷道:“正是,他从前虽读过一些书,只是学得粗浅,虽不指望他读书科举,道理总要明白一些。”
二人三言两语,敲定了季蘅未来一段时间头悬梁锥刺股的悲惨经历,然后季芷开始每天为问星扶脉,针对问星的身体开药,并调整家传的方剂。
这些事情她都能做,并做得心满意足,唯有针灸,她手上力气不足,还是需要托给白芍,白芍相当乐意和她配合,无事时常常过来,徐问真干脆给白芍留了一间屋子。
明德堂住着果然比临风馆舒服,云溪山的人马回来了大半,含霜压力顿时减轻许多,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院落再大,没有一处遗漏不足。
栖园的娘子们逐渐习惯散学、清闲的时候来这边小聚,花儿好看、点心好吃,长姊大多时候温和地揽着小妹教她识字,问宁和问显忍不住凑热闹,上来指指点点,问星被她们两个惹恼了,跑过去找问圆和问安告状。
问圆身子日渐沉重,但或许是回到家中处处安心的缘故,她的状态很好,闻言轻笑着对问安道:“你还不去训她们一训?”
“已经被收拾了。”问安淡定地翻了一页书,问圆抬眼去看,两个小的都苦这张脸被含霜领去书案前了,明苓活蹦乱跳地跑过来,笑嘻嘻给问星分享:“姑母罚七姑姑、八姑姑每人写一页大字!”
问星满足地回到自己的大腿身边,宛如靠住一座泰山。
时光如流水,就这样在女孩们的书页与琴弦中悄悄划过,问星缠着徐问真想学抚琴,她手指还细弱,并不适合按琴弦,但徐问真叫人开始留意好的杉木板,联系她用惯的制琴老工匠,开始准备一把适合初学的小孩用的琴。
在栖园中树木落下黄叶,一盏盏菊花迎风怒放的时节,问圆平安t生下来一个胖嘟嘟的小娘子,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哭声很响亮,哭的时候闭着眼,脸憋得红彤彤的。
大夫人听着哭声,便彻底放下心,走过来细细地瞧,指着她笑道:“这又是咱们家一个混世魔王。”
大长公主欢欢喜喜地来看,给小娘子挂上一把小金锁,“如此,就把咱们家三娘的命锁住了。”
徐家小一辈,从同高祖父,即徐虎昶之父那里开始序齿,现有两位娘子,大长公主一锤定音,问圆的孩子就是徐家的小三娘。
问圆虽然早做好了准备,不禁热泪盈眶,低声道:“多谢祖母疼惜。”
“你与孩子都好好的,便足够了。”大长公主轻拍她的手,“王家那边你不必在意,他们家在漕运上帮郕王弄鬼是板上钉钉的,如今闹到御前去,只怕爵位都保不住,哪还有心思来闹孩子?你只管安心坐月子吧。”
问圆轻轻点头,露出一点轻松的笑容,大长公主轻点她的额头,“鬼精灵。”
问圆抿嘴只笑,徐问真从外头打帘子进来,未见人先有声:“我新得了一篓很粉润的莲藕,叫人用桂花蜜煨了,我问了白芍,她说产妇月子里能吃,就给你送一碗来。”
一入内屋,大长公主和问圆齐齐看她,看得她不禁一怔,问:“怎么了这是?”
“我看我们家养的小狐狸。”大长公主慢吞吞地说,“王家来的人打发走了?”
徐问真轻笑一声,“听了消息,哭着走的。”
大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藕我那里可送了?”
“刚一出锅,就送了最新鲜的过去,哪想到您在问圆这呢?”徐问真笑道:“不若我叫人再取些点心来,天冷了,您吃过点心再回去。”
大长公主月前偶有晕眩之症,因为先帝晚年曾有中风之症,白芍等人对她的身体格外小心,最近一口酒不许碰。
大长公主为了身体咬牙坚持了一个月,最近对酒简直是日思夜想。
这会听孙女提起留下吃点心,她心念一动,先提要求:“我知道你那有玫瑰玉露酒,与我筛些来吃吃吧。”
徐问真笑容可掬,摇头干脆 。
大长公主并不气馁,“有好酒酿下一碗浮元子吃罢。”
徐问真温和表示,“得听祖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