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一道悍然雷鸣轰下,封澄抬起头来,姣好的面容在雷光的映照之下,凭空多了几分森寒的凛然。
“三日之内。”她道,“我也会上山的。”
只闻一声尖啸,长生的剑身猛地灌上了血色灵流,寸金脸色一变,当即便要阻止;“师妹回头,凡事莫要强求!”
可预料之中的反噬并没有将封澄从半空击下,相反而之,长生虽颠簸翻滚,但竟然真的带着封澄踉踉跄跄而前,寸金大骇,还未来得及阻止,便见从山顶一道剑雷轰响而下,封澄仿佛是居于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似的,直直地向下坠去。
铿然一声。
长生死死地卡在山岩之中,仿佛沉重的锚,将封澄堪堪吊在半空。
寸金提到胸口的心又重重地落了下去,封澄一手抓着长生,另一只手擦了擦嘴角血迹:“师兄,你躲一下。”
不知她要做什么,寸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
忽然又是一声铿然剑响,竟是封澄翻身上剑,只见一剑踹去,竟硬生生将光滑陡峭的剑峰旁踹出了足以容纳一只脚的坎儿!
寸金见状,目瞪口呆:“等等,你要做什么??”
封澄上去呲牙一笑:“爬山啊。”
寸金道:“不是,等等,你怎么会想像凡人一样爬上去?你是修士啊!”
她踩着那道小坎,又是一剑击去。
“这座山,没有那么高吧?”她空出一只手,抹了抹脸上的血,“御剑而上,动用灵力,剑峰的威压会把我按死在山脚下,若要习惯剑山威压以拓宽经脉,没个一年半载的修行,怕是不行吧?”
她不比赵负雪,自小修行,经脉通达,又是天生剑骨。
三日之内御剑而上,是绝无可能的事
情。
天降雷鸣,封澄长剑一飞,悍然灵力去全然灌注在于雷光之中,她仿佛一只不生双翼的鹰,山风之中,长发飞舞,而双目中却仿佛燃着烈焰。
“人总有些擅长的东西,”她道,“凡人登峰,自然有凡人的路。”
紧接着,她于陡峭岩壁之中一跃而起,紧接着,以长生为辅,竟这般攀岩而上。
光滑的陡壁险之又险,因山风与剑气,露出山体的有不少嶙峋之处,寸金头一次见着这么诡异的登山方式,不光剑心没有,就连灵力也没动几分。
山不可攀,便引剑劈石,路不可行,便开路而行。
可在极长的讶异后,寸金还是轻微地摇了摇头。
封澄的高度,甚至没有头次御剑登山的修士升得高。
“不可行的。”他心道,“如此登山,不说别的,体力便先难以支撑了,更遑论身体的强度。”
这山埋剑无数,山石之上便有剑气,更加以天雷罡风,不以灵力护体,加之御剑登峰,如何能顶得住如此消耗?
“你会怎么做呢,封澄。”寸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
求剑台上,松风冷冷,一人独坐云海之上,此日天气虽冷,却是晴光大好,落雪纷飞。
赵负雪信手抚琴,见素置于琴旁,依稀间,竟有万剑臣服之威。
他垂眸,素白修长的手指置于墨黑琴上,只见霜雪凌然,琴声泠泠。
大致算来,这琴,已经响了两日了。
第110章 师尊在等
寸金呆呆地站在剑上。
在第三日的落日穿透云层之前,封澄距离问剑台,七尺之遥。
三天两夜,不眠不休。
越是往上,风便越静,凝滞的剑气与灵力之压下,连空气都被挤压到滞缓。
山路崎岖,又多有只能攀援的险处,封澄前些时候还可以用长生做支撑之物,也能在几处狭小的落脚之处歇脚,可到了后来,稍有不防便会被剑峰毫不犹豫地甩飞出去,凶险之时,封澄几乎一路滚到了半山之处,几乎将寸金的心脏生生骇出来。
可还未等他下去,封澄又一点一点地抬起了脸,露出了一双依旧明亮的双眼。
寸金颤声道:“师妹,不强求的。”
他看见跪在剑峰嶙峋坚石上的封澄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她干裂的唇几度开合,却什么都没有说。
方才滚下山崖之间,她似乎出现了幻觉。
依稀间,竟回到了赵负雪站在长煌大原时,从满地天魔的尸身中,向她伸出手那一刹。
封澄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勾。
当时她一身血泥地跪坐在天魔的血中,满心杀意尚未平息,抬眼望见赵负雪的刹那,心中却鬼似的悄悄冒出了一句话。
“如果我和他一样强的话,能站在他面前吗?”
当时赵负雪怎么说的?
他说:“跟我走,去洛京。”
“和你走,有什么好处?”
“洛京繁华,有粮,有药,可保你族群安定,平安度过此冬。”
“……我不去洛京,也可以保所有人平安。”封澄强调了“我”这个字眼。
赵负雪看着她,线条极美的眼睛冷淡且平和地映着她的狼狈:“你会变强。”
“……”
“能和你一样强么。”
野性未尽的小崽子毫不躲闪地直直看着他。
赵负雪似乎笑了。
“大概会比我强一些。”
凛冽寒雪之中,封澄不知又向上爬了多久,忽闻耳中似乎有几声弦响,她停下手,看向寸金,露出了个有些疑惑的表情:“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并不是幻觉,寸金抬起头,心中仿佛被攥了一下。
“你离求剑台很近了……有人在问求剑台抚琴,”寸金道,“是赵先生。”
他说了什么,封澄并没有听见,她低下头,又困难地摇了摇头,将满口血腥味吞了回去,继续向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