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澹将“藏”字烙印在心头,等到晚上见到张守志的时候,态度愈发亲近恭敬,丝毫看不出自己的野心。
张守志正在书房处理公务,见到陈清澹过来,便将公务暂时放到了一边,笑道:“早就听闻老师提起过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陈清澹笑道:“张大人过奖。”
张守志道:“贤侄不必如此过谦,和苏雪一样,叫我一声张叔叔就好。”
陈清澹从善如流,“张叔叔。”
张守志从一堆公务奏折下面翻出一张纸,这是当日主考官传递过来的那篇文章,“近日黄河又到汛期,我听闻你在乡试上提出的一些建议,便派人着手试验一番,可惜这些建议提得太晚。黄河附近的百姓还是受了水患之灾。”
陈清澹知道张守志这话不会到此结束,笑着继续听张守志说下去。
张守志道:“如今面对水患之灾,贤侄可有什么对策?”
陈清澹不会傻到以为张守志这样的高官真的会诚心诚意地问他这个问题,那么这是在试探?试探他真正的才能如何?可张守志为何要这么做?
陈清澹脑海里闪过两个字——拉拢。
第56章
书房内,灯火摇曳,张守志的影子在烛光下张牙舞爪,仿佛随时要将陈清澹吞没。
陈清澹压下心中百般想法,神情如常道:“晚辈并未到过黄河,也从未经历过水患,所谓治水之法也只是从书中推测出来的。不敢在叔叔面前妄言。”
张守志拿着文章忽然笑了,“贤侄不必拘谨,大胆畅所欲言便可。我到底是年纪大了,有些想法过于守旧,想听听年轻人的意见。”
陈清澹推辞不过,只好挑了些不轻不重的话说一说,“晚辈未见过真正的水患,但见过地震赈灾,大胆猜想赈灾之法也应该是差不多的,首先要将百姓安置好,预防瘟疫疾病,同时组织好百姓重建家园。”
张守志道:“子澈,说了这么多的空话,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陈清澹苦笑道:“晚辈脑子里的想法可能都不太成熟,担心在叔叔面前见笑。”
“畏畏缩缩得像什么话?”张守志叹息一声道,“如今黄河流域的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贤侄真有什么良策便不该藏私。”
陈清澹心中一凛,他是不信张守志真的一心为百姓好,但是却点醒了他。他日后入朝为官,无论是肃清朝党,还是参与党争,归根结底不也是为了黎民百姓吗?难道为了一时的党派纷争,就佯装作态不肯展露真实的才学吗?
如今张守志需要他的才学,便是拉拢又如何?他可以趁这个机会借助张守志的权势为百姓谋福祉。
陈清澹恭敬地行了个礼,“那晚辈就大胆妄言了。”
赈灾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一是时间,二是物资。庆国的赈灾效率低,一则是因为钦差在路上多有耽搁;二则是因为赈灾物资被层层侵吞,在这些贪官污吏手中走了一圈之后,到了百姓手里还剩下多少?
陈清澹如今羽翼未丰,也不能在这件事情上说太多,得罪太多人。他只是点到即止,稍微提醒了一下张守志有关贪污的事情,同时绘制了一张账目统计表,这张表格能让人一眼就弄明白账目,大大地提防了做假账的情况发生。
张守志拿到这张表后喜出望外,如果所有的账本都这么绘制,那么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预防赈灾粮款被贪污。当然也不能完全避免贪污,水至清则无鱼,张守志明白这个道理。
陈清澹又将预防洪灾后的疫病的方法写出来,交给张守志。
这些方法有一部分是内阁已经讨论出来的,也有一部分张守志听都没听说过。那些他没听说过的,就涉及到病毒细菌的传播和阻断,陈清澹总不能直说,便顺势编造了理由。
“好。”张守志拿着这两张纸满意地点头,“贤侄果真是大才。正好你初来京城,便留在府中住下,我们也好再商讨商讨你的文章。”
和这种老狐狸打交道,偶尔一次两次就够了,陈清澹还要准备会试,可没有那么多精力。他婉言拒绝道:“多谢叔叔好意,如今我携带家眷,多有不便之处。左右日后也要在京城里长住,便打算买一处宅子。”
张守志道:“我在西城有一套宅子,便把它送给你吧。哎,不要再推辞了,你我叔侄之间不必如此生分。对了,我听闻你老师是周老先生吧?”
陈清澹点头应道:“是周孟然老先生。”
张守志微微颔首,“周老先生的独子是次辅周桥生,想必你此番来京城,还没有去拜访他。明日便准备好礼物,去一趟周府吧,也别让人觉得你失礼。”
张守志这话说得十分大方,仿佛真的是为了后辈操心的长辈,完全不在乎周桥生是江南党的党首,言谈之间把周桥生当做了街上的邻居一般。
这就是朝中的一把手吗?果然是老狐狸,说话做事完全不漏一点瑕疵。陈清澹便也顺势道:“晚辈正有此意,待安顿好再去周府拜会。”
“好。”张守志没再谈论正事,问了问陈清澹初来京城可有什么地方不适应,需要什么都可以和张家的管家说,明天就派人带陈清澹去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