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澹的确想要扳倒这两个党派,但他不是傻子,不会在羽翼未满的时候就露出锋芒。
于是他略一思索,开始和稀泥。对“父母”歌功颂德一番,讨论起孝道,言明大儿子只要用心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总有一日父母会看得见他的付出。
这样的回答没有人敢说不对,毕竟效忠皇帝有错吗?不但没错,反而夸得越好,江南府学越不敢把成绩给低了。不然传出去,你江南府学是对皇帝有意见吗?
“这只小狐狸!”周孟然拿到陈清澹的答卷后,立刻骂了一句,真是滑不溜秋,不过自己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岁考结束后,陈清澹就安心等待最终的结果了,最终他不负众望,再次获得了第一的好名次。
可就在这个时候,周孟然的一句话却打了个陈清澹措手不及。
顾天行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话告诉陈清澹,他表情别别扭扭。
陈清澹失笑道:“顾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顾天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晌后,他终于说道:“听闻周老先生说......”
陈清澹心头微沉,见顾天行这幅表情,就知道周孟然说得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顾天行最终叹了口气,认命道:“他说区区岁考算不得什么,第一也不值得沾沾自喜,人才不是看文章就能看出来的。”
这话说得并不算严厉,但却表明了周孟然的一个态度——他并不看重岁考的成绩,甚至对岁考第一名的学子十分不屑。
这个消息的确是个很坏的消息,陈清澹没想到自己考了第一,反倒是让周孟然对他反感起来。
莫非是因为那日的答卷?陈清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周孟然了。
努力了这么多天,最后落得一场空,陈清澹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
其他学子们也纷纷对陈清澹投来同情的目光,谁能想到周老先生的喜好会如此古怪呢?也不知道陈兄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第48章
丝丝茶香飘荡在屋子里,周孟然拿起刚泡好的茶水淋在茶杯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但坐在周孟然对面的年轻人此刻却无心欣赏,他心中有太多的困惑,既然先生已经决定要收陈清澹做学生,为何还要说出那番话呢?如果先生根本没打算收下陈清澹,前几日又为何让他暗中放出消息,让所有人误以为陈清澹要拜师呢?
周孟然清洗好茶杯,拎起手边的水壶,将凉了几分的热水浇在茶壶中。
静候泡茶的间隙,周孟然终于搭理年轻人。他见年轻人一脸迷惑的样子,突然笑了,“周青,你可是有什么疑惑?”
周青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问道:“先生,您还收陈清澹做学生吗?”
周孟然不可置否道:“自然。”
“那您为何又说出那番话?”
周孟然轻轻拿起茶壶,低头笑了下,“他这一路太顺风顺水了,有才气的人嘛,就算外表不表现出来,心里总有几分傲气。我不过是想压压他的傲气罢了。”
周孟然说话只说了一半,他的确认为陈清澹有傲气,但这点傲气还构不成他打击陈清澹的原因。他想要收的学生,不仅仅要有才能,同时也要对他这个老师足够忠心。
放出流言,将陈清澹高高捧起,再重重摔下。将他身上的傲气磨灭,让他对周孟然这个老师更加重视。最后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再收下他做学生,得之不易的机遇,定会让陈清澹心中感恩戴德。
打个棒槌,给个甜枣。周孟然对掌控人心这套玩的是炉火纯青。
也难怪就连姜竹言这个前首辅,也曾在私下对心腹说起,若是周孟然入朝为官,当年他可能都敌不过。
周青有些明悟,原来先生是想打压一下他身上的傲气啊,哼,他看那小子也傲得很,居然装模作样扮作君子糊弄他一年。
周孟然的想法无人得知,就连陈清澹本人也以为自己失去了拜师的机会。但陈清澹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气馁的人,拜师的确会让他走一些捷径,可不拜师也称不上什么损失。
很快陈清澹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在此事上过分纠结。
可府学中其他学子还是对此事议论纷纷,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周老先生在想些什么,居然对陈清澹如此贬低,看来陈清澹的运气还真是不佳。
不过陈清澹“没有”了拜师的机会,其他人也开始跃跃欲试,琢磨着这个机遇是不是能落在自己的身上。
以至于这几日府学中的学子们都有些浮躁,就连读书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为此,教谕们跟周孟然反映了好几次,希望周孟然能尽快坐下收徒的决定。
周孟然对此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谁也摸不准他心里在想什么。
山腰的亭中,陈清澹将画纸铺在石桌上,旁边摆放着墨水和笔。他弯腰将镇尺压在画纸上,不紧不慢心平气和,看上去真的没有被这几日的打击影响到。
顾天行靠着亭柱,琢磨着怎么安慰他这位好友。半晌后,他终于开口道:“其实不拜师也是一件好事。”
陈清澹拿起墨条,讶异地看向顾天行。
顾天行摸着柱子,片刻后说道:“陈兄你可能不太清虎楚朝中的局势。江南府学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学府,更是朝中的一党势力。如今朝中以奸相张守志张党和九王党为首。江南府学学子形成的江南党势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