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莱,你怕死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回答我嘛。”
“……”
“死亡是生的皈依,是对生的救赎。”那个曾在心口重复过千百次的答案缓缓浮出了水面,仿若一个久违的寒战:“就像你说的那样,人人都会死亡。”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于是涌现出来,神色不知为何带着点难堪——这样的难堪使顾明莱整个人都染上了一股赴死的决意——而这决意饱含痛苦又充满不舍,是一种倾尽所有的狂热:后来楚惊蝶才明白那是她所献出的、不计后果的爱。
“你看起来很不对劲。”
真心裹着谎言。
“发生什么了?不要瞒着我。”
一圈绕着一圈。
“没什么。”女人俯下身来吻了吻她的额颅,像是被这忧虑枨触:“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而已。”
“我不可以知道吗?”
“你会知道的。”
那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阿楚。
第51章 那就痛到我习惯为止。
清晰地察觉到顾明莱的消沉是在葬礼结束的第二天。
楚惊蝶又开始频频失眠。林南玉的面庞挥之不去地盘踞在脑海,不死幽灵般笼罩在记忆上面……做噩梦了?身旁的顾明莱不断顺着她起伏的背脊,有我在呢。
她下意识凑了过去,半漏的犬齿不安地摩挲着指尖、像是要把自己的骨头喂进女人身体里:敏感的神经渴望记忆中的缠绵。对方平躺着将她抱到了身上,呼吸交换后是相依的鼻尖。
楚惊蝶于是又看到那股苍白赴死的决意。“乖。”顾明莱不断亲吻着她因惊惧而微微颤抖的心口,“没事了。有我在呢。”
大抵又是欲。望作祟,她感到锁骨传来被啮咬的刺痛。磅礴余烬烧干了喉咙里的氧气,女孩像只引颈就戮的天鹅般高高地仰着头,竭力喘息时听到不属于自己的泣音——不如说是华丽的凶器——她的骨颅好像被那抽噎刺穿了。
“怎么了?”任务员低头轻嗅着她颈间传来的气息,从身前覆上来的双臂藤条般将人困得死紧:“怎么哭了呀?”
顾明莱不语,抬头将对方送来的肩膀衔在嘴里。攀升体温蒸得人眼底生起了烟,湿黏汗水和暧昧清液俱裹在那根秀丽的食指上、身骨都凌厉修长。
女孩便没再追问了。从踝骨传来的隐痛惊醒了迷蒙的思绪,对方避开她的伤口依旧吻得很用力,湿润嘴唇直探入腹地、好像死掉也在所不惜——简直就像某种告别似的——朦胧中她察觉到那划过指头的凉意。
这算什么?她低头看她手上的动作,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银质的戒指、内侧刻着两人的名字、却出乎意料地归属于小拇指……“这是约定。”
顾明莱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庞。
“仅此而已。”
楚惊蝶默了默。“什么时候准备的?”她抬起手来细细打量着骨节处的圆环,“准备多久了?”
女人仍维持着侧躺的姿势,半晌过去了,就在她以为这个话题能被就此揭过时,对方却当着她的面将那枚戒指摘了下来——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将它戴到了无名指上。
“阿楚,会受伤的……”“那就痛到我习惯为止。”
她温柔地碰了碰她的指尖。
“反正这也是我擅长的事。”
好像有人疯了,顾明莱想,却无法否认自己第一时间涌出的情绪是满足:开心。好开心。开心到下一秒就会死掉的开心。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呢?
我这一生得到的东西少之又少,如今真正地拥有时反倒慎之又慎:只有你。只有你蛮不讲理地闯进我一成不变的世界里,言笑晏晏地告诉我哪怕不付出什么也没关系——这份爱会成为我坟冢上的墓志铭,就像无名指上陷下去的痕迹、烙印般嵌在灵魂里。
顾明莱于是又萌生了软弱的心情,明明箍着人的腰肢锢得那样紧、可说服自己松开也只是一瞬间的决定:“阿楚,你认为这个世界是宝贵的吗?”
“你现在所拥有的权利,你现在所拥有的感情……你认为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宝贵的吗?”
楚惊蝶忽然有些看不懂她的心。“阿楚。”她轻唤,仿佛窥见某种显形的厄运,“你有想过一切结束后去哪儿吗?”
一切——结束?
“可能是回家吧。在那么多次的命运循环里,都是这个念头在支撑着我坚持不懈地努力呀。”
“很幸运不是吗?因为这一切成就都要仰仗你……是你的爱让我有了来去自如的能力。”
如果不是你,我到不来这里;我常常觉得爱情爱情是我拥有过的、最美妙的东西,我所有的美德都依附于它。它让我腾空超越自己,但若没有你,我会再次跌至平庸之地,回到极寻常的秉性中去。因为抱着与你重逢的期待,在我眼里最险峻的小道也总是最好的。*
“我会带你走的、我一定会带你走的。你还在那儿等我不是吗?”
顾明莱没说话,漆黑瞳孔怔怔望着她,像一个巨大的窟窿:看不到底的窟窿。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啊,她一言不发地抵住了人的下巴,她要将自己埋葬在这汪蝴蝶的春水里——“嗯。”
“我当然也会一直一直、一直一直等待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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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系统失去联系的第三天,楚惊蝶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现象。
“好像被什么东西针对了”——她这样想,惊魂未定地看着那砸在跟前的盆栽。“没事吧?”难得约她出来见面的傅洱慌乱地检查起她被碎片划破的小腿,“哪个挨千刀的居然敢高空抛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