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白费什么力气。医生低下头来抓紧了身上的毛毯,熟悉的纹路是当初那份没能传递出去的关心:“留不住的迟早都留不住的。”
“算了。”
楚清歌愣了愣,犹豫几秒后竟然坐在了她的身旁。女人好笑地看着她倾斜过来的肩膀,惨白眼尾无知觉中泛起一抹湿红来……“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没看到我号啕大哭的样子你很遗憾吧?”
“你的眼泪又不值钱。”
“呵。”
她们又没话可讲了。一段寂静之后楚清歌忽然自言自语说其实没有在可怜你,只是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某个人的一句忠告……
“纪羽,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笑的。”
她说,半只轻薄的蝴蝶翅膀安然地栖于那向上翻开的掌上——
“丑死了。”
第50章 那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阿楚。
“你真的想好了?”
人来人往的机场上,傅洱神色复杂地望向那拉着行李箱的女人。
“失恋而已,至于么……”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医生无奈地拢了拢自己的衣领,为自己被曲解的决定感到些无力:“而且那是我很早之前就想去的地方,别多想。”
“难道不是因为表白被拒羞愧难当所以落荒而逃了?”虞棠哼哼唧唧地拆台。
纪羽便皮笑肉不笑地揪了下她的耳朵。冬天也快要来了吧?医生在对方幽怨的注视下发起了呆,直到一个别扭的拥抱将思绪都折断——
“我已经准备好看你比赛落败的狼狈样了,自以为是的大天才。”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那可能要让你失望喽。”她状似嫌弃地推开了虞棠的头,“我毕竟是蝉联三届的模型冠军呢。”
“嗤……”“你们在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
傅洱大惊小怪地攀上了两人的肩膀,阳光下的瞳孔在盯着纪羽时显得黑的更黑、白的更白:“拿了第一名记得请我们吃饭哦,我会狠狠宰你一顿的!”
虞棠便哼地一声从三人纠缠的臂弯中挣脱出来,来不及挖苦就听到了轱辘碾压在地面上的声音——
“你来啦。”女孩喜出望外地去寻那杵着单拐的人,目光在触及她脚踝上的绷带时瑟缩几分:“伤口好点了吗?”
楚惊蝶远远地点了点头。“差一点就赶不上了……”她抱怨着,蜿蜒骨肉循着纤薄的脉络生长着、那么白又那么薄,靠近时都能碰到血液的温度了,“云城的交通有够糟糕的。”
医生错愕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晦暗目光牵扯着一颗心忽远忽近。雀跃心跳撞得呼吸都开始颤抖,可辗转再三也只吐出了个“阿楚”出来。
女孩便笑了。要来一个临别拥抱吗?她毫不吝啬地张开一只手臂,缱绻眉眼但凡柔和稍许都是温柔笑意:“起落平安哦。”
进一步血肉模糊,退一步伤筋动骨。纪羽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还来不及回应就被傅洱像刚才那样勾住脖子揽在了一块儿——“唔,顺利顺利!”
“别去闹她。”虞棠颇为无语地拎起了女孩的后颈:“多大的人了。”
“呜哇,喉咙卡住了!”
“我明明没有很用力……”
臭小鬼。看出纪羽有些被人截胡的不爽,楚惊蝶没忍住摇了摇头:“有好好带上伞吗?那边的天气可有你好受的。”
医生闷闷应下,日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而赶在冬天来临之前、那曾被她伤害过女孩还是来见了她一面。
——纪羽开始期待下一个冬天。
-
在突然和系统失去了联系的翌日清晨,楚惊蝶便知道了自己今天不得安生。
麻烦啊。她无奈地瞥了眼裹着纱布的脚踝,对上虞棠目光的那一刻也看清了留在床头柜上的字条:【会议大概九点结束,有什么事情给我发消息。我随时在。】
落款是顾明莱。“要出去走走吗?”不知不觉走到跟前的人没好气地挡住了那张留言,“难得今天出太阳呢。”
医院有特意提供给患者散步的花园,刚经过雨水冲刷的石子还铺着湿润的泥土上、空气很不错。楚惊蝶自然不愿呆在这个像铁皮盒子一样压抑的病房里,可是拐杖实在不方便出行……
“我大概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喏。”女人指了指门口的轮椅:“这下你没理由拒绝了吧?”
“我们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呢。”
任务员只好应了下来,撑起身子的刹那便有不同于自己的体温烧到了手掌——对方竟然上前将她抱了起来。楚惊蝶的体温总是要比常人的低,清凌凌地托在掌心时如锋芒毕露的玉、只有拥在怀里才安心。
这样想着,虞棠动作轻了又轻。午后的阳光恰到好处的宜人,照在身上也不会有刺痛的感觉……女孩愉悦地嗅着空气中发酵的草木香气,琥珀色的瞳孔终于不再无精打采地半敛着、凭添几分鲜活。
斯嘉丽裙摆下三分之二的美丽,剩余一分要归咎于她如吻远山的眼睛。
虞棠却忽然觉得难过。张扬纹身始终掩盖不了心底的疤痕,六岁那年绵延至今的痛楚遮无可遮:太瘦了、真的太瘦了。一个人怎么会像羽毛一样轻呢?她终于生出了这样的疑惑,分明没有参与彼此未来的生活,可她却莫名觉得对方就该是这样的:楚惊蝶合该是这样柔软的。
她合该不被外边儿的磨难糟蹋,风雨与绝望也最好不要浇着她……女人便又想起她们初遇的时候。“你好?”彼时的她偷偷瞧着那独自缩在宴会角落的大小姐,“可以和你讲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