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险峻的山峰开始不断落下巨石,砸在地上像在头顶响了一声闷雷。旋即在褚源中无情的碾碎房屋无数。
地上数尺宽的裂痕迸发,又是惨嚎一片,褚源中妖物慌忙奔逃,可惜逃不出重重叠嶂高山。
尸身纵横,血腥弥漫,一夜间,褚源妖死数百。
“王上!大事不好了!”长宫内蛇妖奔走来告。
“住口,我又不聋不瞎。”壁上百柱油灯照耀下,妖王顶着一张孩童脸愤恨甩袖,怒道,“是那海妖干的好事!”
蛇妖语气渐弱,低头道:“王上慎言……”
“哼,我褚源何薄于她。”妖王肚子里憋着气,终究还是怂了,边说边往长宫外走去,“昨日那个楚州人还在吗?先将她带到亶渊窟去祭海神,待稳静下来再做打算。”
褚源白日无光的原因找到了,山崩地裂的原因也找到了,是海神无故迁怒。明明户外发生如此激烈动荡,江守君丝毫没有察觉。
她立在原地不动,眼神中略带茫然,头脑有些艰难地运转。反思自己在妖王口中听到的话,不由得嘴中喃喃:“亶渊……”
天地斗转,暮色褪去已经泛了鱼肚白。正是映照了那女子所言。
待昼明。
“正寻你呢,怎么主动跑到海神座下,看来郡守伤好完全了。”身后稚嫩声音幽幽传来。
江守君转过身来平静望向他缄默不言。
事到如今妖王没有必要纠结她是怎么来到亶渊窟前,当前最要紧的是把海神稳住,自己再不想受这无妄之灾了。
“来人,将她送入亶渊窟中。”
话落背后观门轰然大开,观中漆黑一片唯有底下万丈深渊泛出些与先前一致的荧光。
面前冷刀剑影,身后再跨一步便要坠入这深不可测的窟底。
横竖是死,进退维谷间,江守君毫不犹豫选择跳下洞窟。
失重下坠,落地之前被不知什么东西截了一下,身上略有少许淤青除此之外没有多余伤口。
这次再将她截住的感觉太熟悉,她赴任路上那次坠山崖也是这么一份力气保全了她的性命。
底下灰尘倒是大,光是她不轻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她拍了拍身上的土,目光打量四处。
浮光织出洞窟底下一张亮堂堂的景色,其中样貌一览无余。
江守君因惊诧以至于忘了自己身陷险境。
亶渊窟中设有祭台,台下白骨森森。四周石壁上伸出铁链绑缚着一个黑影,定眼瞧去正是原先的女子。
大约是太过熟悉这幅布阵,一股控制不住的颤栗涌遍全身。
与当初睐山庙一样,意料之中的,铁锁开始抽动,被绑缚住的身躯轻盈落在她面前。
“别怕……”女子嗓音太生涩,竟无端让人生出凄楚的错觉。
江守君向后撤一步,“你保全我性命,引我至此的目的是什么呢?”
女子闻言摇头,眼眸里的哀愁仍是浓郁的化不开。
“让我出褚源。”
“好。”女子叹了口长气,轻而易举地答应她了。
荧光流转间,江守君并没有因为她答应自己的请求而感到喜悦。下一瞬,就身体麻木眼前一片漆黑,栽倒下来。
第29章 淮水曲(一)
明霞先史,两千年前,嬴鲛与北明子二海神相战于北海。
千钧一发间,二者打斗中波及北海之上涌起巨大水柱与天相接,位占四方每侧生二共有八柱。每柱足有几十里宽。
海水由这八根水柱倒灌入天迟迟不肯落下,顷刻海上风起云涌,大幅大幅黑云凝聚在天上,深不可测的乌云底下漆黑一片不可辨物。
海中生灵死伤无数,北海状若血汤……
数日后,水柱消散,而灌入天上的海水却化作厚厚水汽悬在顶上,遮天蔽日。
此时由东往西的信风横跨北海将徘徊在此的水汽吹散了些许,推着厚重的黑云往内陆深处去。
黑云长驱直入,所经之处屏蔽天上所有亮光。
至此,人间陷入无尽黑暗中。
北明子与嬴鲛酿此大祸,需应天罚,天上雷火降下,将北明子烧得粉身碎骨。
而嬴鲛身怀有子,上天悲悯其腹中无辜,待嬴鲛产下其子后再降天罚。
九渊之下的雍冥之地,天生避讳日月光明的鬼族,趁此时天昏地暗,破土来到人间。
不消三年,人间如坠炼狱。这些躲在九渊下鬼物都是生性凶残,目无天法之徒,其余各族势力薄弱不堪欺压。
彼时妖族在人间数目众多,同样也被鬼族残害,屠杀殆半。妖王率众逃至深山巨谷中,地名褚源。
海神嬴鲛自北海逆流淮水而上,诞下其子后弃之不顾,独自进入褚源。
褚源四面环山,有着天然屏障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剩余幸存下来的妖族还未从血腥残忍的大逃杀中缓过劲来,心中皆惶惶不已。
所以对这位不速之客报之警惕。
褚源天地昏暗下,零星几盏升起的火焰显得孤苦伶仃,勉强照清周围。
有不知轻重之人草木皆兵,妄图用言语胁迫来者。“嬴鲛,汝已是冢中枯骨,即便现下天罚未降,吾等亦有手段取汝性命。”
“冢中枯骨?”
海神华冠丽服,从容自若,看上去并不落魄,身上荧荧鳞片时隐时现却暴露自己身受重伤。
她抬眸望向出言不逊者,刹那间,那妖便血溅当场,身首分离。
“妖王何在?”声色冷峻,将一众妖物从方才震惊中唤回神来。
“在此。”
妖王慌忙过来,嬴鲛毕竟海神,虽不久前先和北明子打了惊天泣地的一架,自己依旧与她实力太悬殊,若真动起手来,保不齐要赔上整个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