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匿在亶渊器千年之久难以计量的阴云重新回到天上,雨水降到地上,浇灭部分火势。
水神骨也碎了,白光如刃,从天地间懒腰而斩,照亮方圆。
无数支从九渊雍冥伸展出来的镇玄铁链被彻底斩断,金足乌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叫,将身残余的铁锁铁水抖落干净,展翅重回云霄去了。
金足乌撞开两千年前层层厚重的阴云,像是把天捅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从窟窿往上看,金足乌已经重新化回日的形态。
日月齐肩。
顾淮音合掌开空圮。
天罚又至。
天道仿佛已经料到她要做什么了,人、妖、鬼、神的秩序已经被打乱,她要开空圮,送所有留存此间的魂魄灵体入空圮。
她要重塑轮回。
空圮两道无形有象之门,一从皇天自上而下,一从后土自下而上。
伴着无数亡魂高呼,黑白两门囊括万物,最终合并。
天地间悬着的如两仪一般的便是新轮回了。
大川流原本裂开的河道重新封上,大地之下重归死寂。
天上的雨水下了整整三年,水落到山地平原,又重新汇集到河海湖泊中,汲取日月山河之灵气,哺育万物。
*
人间好风光,今日天色晴明好,楚州府衙热闹一片。
“郡……不是,太守大人。”主簿张齐迈着颇为喜悦的步子小跑过来,“瞧我这嘴,江太守前两天才得迁授,陛下亲自提携,这样大的喜事,这会竟然还没适应过来。”
江守君坐在书案前无奈摇头。“你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
“哦对,朝廷派来的监察御史下到楚州巡视,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照例过来上报太守的。”张齐说。
“要我说,江太守真是我楚州的救星啊,这才几年,凭着水陆两路造福百姓,现在楚州民生已经与朔州不相上下,估摸着再有个几年我楚州也是国中顶富庶的地域。”
张齐光是想想都开始乐得停不下来,“届时江大人升迁也不要忘了多提携下官,说不定还能升个郡丞什么的哈哈哈……”
江守君忙着处理公务,头也不抬:“楚州又不是郡,你要想当郡丞也只能到别处当去。”
“哎呀我这脑子,又忘了。”张齐忙给她添了杯热茶,恭恭敬敬递到她面前,“我开玩笑呢大人,其实就当个主簿也好,看见百姓和乐,我能为大家干点实事就很知足了。”
难得从他口中听见一句人话,江守君接过他递上来的茶突然想,这人不是要为百姓做实事吗怎么今天这么闲。
“说得对,”坐了整整一上午的江太守把整理出来一些不用她亲手做的杂事小事,交给张齐,“这里确实有些实事要你做的,明天之前处理完就好。”
张齐干笑两声,挠了挠脑袋,硬着头皮接过来了。
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江大人这是去哪?”,张齐见江守君整理衣襟像是要出门。
江守君抻了抻袖口:“去满阳渡看看,监察御史来巡检也不是小事,早做准备总归没有错。”
“大人说得对,哎,大人等等我,我也去。”张齐走得太急,险险被门槛绊了跟头,回头看了案上厚厚一叠文书,边走边说,“这些事等我陪大人从满阳渡口回来再说,我保证在明日前完成……”
满阳渡选址不错,淮水多年以来水象稳定,所以渡口经营盈千累万,造就今日繁华好景象。
加上睐山山脉与缙云山脉之间的官道建成,横穿楚州,水陆两路并驾齐驱,一时之间,楚州成为东部沿海一带最重要的交通枢纽。
渡口停满过往商船货船,甚至有不少进贡皇家的贡品会通过此航道直达京都。
过往商贾多起来,同时带动当地百姓经营民生。
渡口扩建了不止一次,这里依旧被打理得井然有序,这样日日门庭若市的场面里,嫌少有发生争执和动乱。
当然,在此占地最大经营最好的是秦府置办在此处的银赋楼。
路上华贵车轿碾尘,动静颇大。
“在楚州能有这么大排场的恐怕只有秦府秦家主吧。”张齐在楼上往下望,车帘只能隐隐透出来个人影,“真是了不得啊,一个姑娘家,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忙了一天终于腾出空来歇息的江太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白水,懒得搭理他。
“不会是江大人见人家家里孤儿寡母可怜,满阳渡口边上清产时给人家放水了吧。”
江守君面无表情放下茶杯。
偏偏张齐嘴上没个把门,趴在窗框上往下面继续张望,“要我说,秦家主家底殷实,长得美若天仙也就罢了,还这样有才干,除了不能说话以外,其它倒与大人相配,我看您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您也别太挑剔,不如……”
话没说完,张齐一转头发现江守君面色不善。
“渡口清产核查与朝廷政令相关,我不能随意左右,秦府今日鼎盛,是因为秦家主能勤能敬、奋勉有才,另外,别人私事与你有何干系,在这风言风语什么。”
江守君半阖起眼,“张主簿这般口无遮拦,当心升迁无望。”
张齐这没眼力见的终于闭了嘴,消停了。
*
张主簿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才干,那一叠子杂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硬是逼得他大有要挑灯夜战之势。
江守君无奈扶额,特意放宽了期限,不用勉强他非得明日之前处理完。
张主簿不知道今天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非要证明自己还是有能耐的,于是举着蜡烛埋头苦干……还是没有处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