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熬不住,张齐终于伸了个懒腰从位置上站起身来,等到出来时天都完全黑了。
他抬头看天,眼前有个黑影当着他的面飞到府衙里。
张齐揉了揉眼睛,奇怪道:“哪里来的鸭子?”
府衙后院里。
江守君放下书卷,准备吹灯歇下了。
窗前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外面飞禽羽翅扑腾,从窗框飞进卧房里,停在桌案上,跟江守君大眼瞪小眼。
白羽尾黑,像是云雁。
算算时间,这会儿远飞南方雁雀度过严冬,也该北上了,这只许是落了单的。
江守君伸手去撩开它的翅膀,想要看看他是否是因为身上有伤势才耽误了脚程。
云雁嫌她动手动脚怪没分寸,往旁边挪了几步。
它站在桌子上一低头,从喙里掉出来一颗闪着细光的珠子。
随后扇动翅膀飞走了。
真是怪事。
江守君这样想着,就着微弱的烛火,把桌上的那颗诡异的珠子拿起来看。
这珠子晶莹剔透,能很清晰地看见里面有两个水滴状的血珠相互缠绕,状似太极。
看不出是什么物件,江守君也没放在心上,随手放在桌上,熄灯睡了。
深夜。
那颗珠子光芒愈盛,在安静无风的桌面上悄悄滚了几圈,“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江守君被这动静吵醒,睡眼惺忪间,房间里出现个白色光影攒成的洞。
江守君瞪大了眼,看这东西像个椭圆的洞门,足有一人高。
恍惚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滚落到地上的珠子散发出的光芒在夜里醒目的很,似乎还有一根极细的线牵在珠子上。
江守君将它拾起来。
珠子上的线透明无痕,又细又长,一直延伸到房间里出现的莫名白洞里去。
这到底是个什么?江守君心中并不恐惧,只有好奇与疑惑。
她显然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这样不符合常理,想着反正自己还在梦里,不如就到这白洞里去看看吧。
她顺着这根丝线往里面走。
白洞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与外面不同,这里仍处白昼,天地白茫茫一片,海天相接,不过天上没有太阳,找不到光源。
海潮声由远及近传来,又缓又浅。
地上是将将没过脚踝的海水,有些凉但不刺骨。
江守君下床时没顾上穿鞋袜,此时正赤着脚踩在海水里,几条游鱼从她身边嬉戏而过。
江守君眨眨眼,一抬头,看见远处海雾中,隐隐约约有宫殿模样的建筑,数量不少,打眼看去少说也有百十来座。
“这是哪里神仙府么?”,江守君不由得被震住了。
她顺着手上珠子的丝线朝那方向走。
走进瞧见白玉精雕细琢成的主殿前,有一株少说上千年的梨花木。
这里乱了气候,人间的花早就败了,这株神木却把花开得繁茂异常。
白梨花纷纷扬扬不受重,从枝头跌落,落到无风无浪的水面上,只等江守君过来,水中泛起涟漪才将花瓣驱散了些许。
梨花木下,白玉阶前仰卧了个人。
白衣长发,身上浅浅覆了一席梨花,周身勾勒了柔和的光芒,烨然神人。
睡得很沉。
低头时瞧见珠子上那根细线另一头竟绑在那人手腕上。
江守君发愣的间隙里,固魄不知受了什么影响,蒸腾成一缕轻烟,点入她眉心。
细线忽然就断开,落入海水中消失不见。
记忆如潮涌,像是无数个人在她耳边叙事,太阳穴刺痛不已,江守君跌倒在阶上。
恰对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
张主簿觉得太守大人近日一反常态。
虽然江太守处理政务的效率从没低过,每天践行着“当日事,当日毕”的原则,但江大人这几日走神的频率明显太高,与以往对比鲜明。
张齐本以为是她没有休息好造成的,还为楚州得了如此鞠躬尽瘁的父母官而感动不已,后来发现此事好像暗藏玄机。
“江大人?江大人!”张齐又见她出神,不禁皱眉。
从来也没见过太守这般模样啊,难不成中邪了不是?
江守君揉了揉眉心,放下研了一半的墨,“什么事?”
张齐本来也没什么正经事,只过来编排她:“没什么事,我是看江大人近些天总是这样心不在焉,是想哪家小姐去了?”
还真让他说中了,江守君尽量自然,抿了抿唇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张齐瞪大了眼睛,他就是随口一说,怎么还真给诈出来了。
“哪家姑娘啊?”
江守君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最后憋出两个字:“算了。”
“您别算了啊。”张齐胃口都被吊起来,断然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
尤其这还是有关楚州太守的,当年上任楚州时凭一张脸不知道惹了多少官家小姐惦记,年纪又轻,又有才干,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几年来洁身自好,为人更是正得发邪,从未听说过太守与哪位姑娘有过逾越之举,甚至城中一度传言她不近女色。
“哦,我知道了!”张齐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难怪您这两天突然购置宅邸,府衙后院也不住了,每天不嫌麻烦地定点来定点走……是金屋藏娇了吧。”
江守君眼睛睁圆,她是无论如何不敢把“金屋藏娇”四个字用在那人身上,顿时红了耳根,“这怎么能算……”
“江大人,真是看不出来啊。”
张齐思索了一会,又说:“不过这样做法不对,且不说对面身份地位如何,人正经姑娘家,二位既然两情相悦就尽早把事情定了,尽早给人家一个名分,孤男寡女住在一个屋檐下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