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七窍冒出一缕一缕的黑气,跟长了眼睛似的钻进男人七窍里。
下一刻,那男人便活了。
他缓了会儿,从地上站起来,那男人不仅活了,身上的青痕全都消了,就连刚刚不慎割破的伤口也愈合得连一丝痕迹也看不见。
有人被吓破了胆,嚎了一嗓子:“他,他还是人吗他!”
男人笑起来,朝说话那人看了一眼。
他没有眼白!
众人屏息凝气,再不敢说话。
所幸这男人虽然诡异,但还是没对众人做些什么。自己一人往山下走了。
*
褚源外。
这处狭隘谷底被无数山精野怪围住,无论是修炼千年百年的,又或是化形未化形的,全都在此了。
飞禽能遮天蔽日,走兽吼叫声震耳欲聋,密密麻麻的,蓄势待发。
自江守君带走亶渊器后,妖王始终提心吊胆,这会儿山精一族突然围攻过来,他即刻就明白发生什么了。
妖族与海神解契,亶渊器不会再庇护妖族。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死当前,众妖也不傻,不再去听这位暴君号令,挣扎着就要跑。
前脚刚踏出褚源,就被守在褚源外的精怪撕咬啃噬得粉碎。
妖王迫不得已要出来与山精族族长谈判。
风声猎猎。
兔子精衣袍被吹得纷飞,大仇终将得报,她没什么要与妖王谈的:“几千年恩怨,今日一并清了吧。”
“山精族长这样讲就太不识好歹,褚源确实已无亶渊器庇佑,但我这还有一物宿水引,你我做个交易如何,你若是想得长生……”
妖王“生”字还未说出口,他整个脖颈就被扑上来的精怪咬断,脑袋卒然落地,身体还站得僵直,被咬断的脖颈处还在滋滋往外喷血。
“你们去吧。”兔子精抬手,向身后山野精怪发号施令。
他们得到族长首肯,争先恐后鱼贯而入褚源,血腥气混着撕咬惨叫声布满此地,俨然人间炼狱。
兔子精也只是静静看着他们血洗褚源,脸上淡然。
睐山山腰上,狂风粗粝地刮过山林,簌簌作响。
江守君站在自己的墓旁,伸手碰了碰上面的碑文。
转头往山下看,无云遮拦,所站之处恰能看见一角褚源惨状。
“看这碑文,你当郡守当得不错。”嬴鲛声音传来,虚无缥缈。
既然自己已经身死,就不必再挂念人间事,江守君不想说这个,转而道:“司主身上中的是宿水引,与妖王有关。”
嬴鲛从亶渊器里出来:“阴司也存有宿水引啊,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是妖王做的?”
“我两世接触青绳病,无论是在睐山做医女时还是楚州当郡守,都对它有过探究,但只把它当作普通疫病看,终究没有结果。”
江守君难得与她说些心里话,“后来在岁天域上读得书万卷,又与司主夜里……彻夜长谈时,才恍然醒悟过来,这东西不是病疫,更像是蛊。”
“哦?”嬴鲛颇有玩味看她,“怎么说。”
“青绳病确实是拿尸体炼出来的,不过条件苛刻,这尸体必须要与中术者有血缘关系。”
回溯最初出现的青绳病,是在睐山清平堂里那个小女孩,夜里她祖父回魂时说他化鬼逗留人间是因为魂无归冢,恐怕那时他的尸首早就被人炼制成青绳病了。
后来自己哄骗顾淮音出睐山去寻“浮生子”,她回来路上见到的无数空棺也是这个原因。
以至于八百年后她在楚州做郡守时,秦启仁尸身不见后秦驹被传染上青绳病,给她递伞的小姑娘,家里祖母说她娘死后尸体不见,那小姑娘身上也有青痕……种种无一不在佐证。
“可是罔悬也中了这东西,这不就矛盾了吗,难道这世间还有谁与她有血缘不成?”嬴鲛又说,“宿水引与青绳病没差别,无非就是青绳病不能对神仙起效罢了。”
“有的。”江守君心中已经明了。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手上的固魄,珠子里两滴血珠相互纠缠不清。
是因为固魄,将二人血缘联系到一起。
顾淮音中的宿水引里,融了林疏桐的尸体。
第79章 冤鬼声晚来徒凄切
天地玄黄。
顾淮音身上的青痕开始影响脉络,又一剑劈下,扶汤用身体去挡,但剑风威力不减,把他身体砍开,仍然劈在蛟龙身上。
森森龙骨露出。
扶汤被砍成两半的身体重新愈合。
剑身嗡鸣,把顾淮音从虎口一路到颈间的脉络全部震碎。
“司主不久前受过天罚,您莫不是忘了,这并非您鼎盛时期,您还剩下五成功力,在亶渊器里呢。”扶汤忽然笑了,“连我也杀不了啊。”
“身上宿水引又开始发作,您撑得了几时呢?”
顾淮音确实连双眼里都布满青痕,宿水引发作得厉害,看上去恐怖又骇人,像是要疯魔的样子,但她仍固执地重新举起拓银剑。
“司主时日无多,还要骗她说自己入雍冥,又借山精族与妖族把水神支开,很耗心神啊。”
顾淮音举剑的手顿了顿,又不留余力地劈下来。
“您会后悔的。”扶汤收敛起笑容,“水神要是知道司主欺骗她的话,会伤心吧。”
她伸手掐住扶汤的脖子,“你连人都不是,区区执念,不配同我讲话,更不配提水神。”
白光瞬时闪过,扶汤肉身被撞得粉碎,不消一刻钟,又复原了。
经脉爆裂,顾淮音甚至连皮肤上也渗出血迹,她呕出一口血,两眼一黑有点撑不太住。
扶汤说的其实很对,她才受过天罚,身上又仅仅只有五成功力,她已经很吃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