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家根基不深,舍也就舍了,可如今这个时节,慕容峙却如此罔顾大局,让原承思十分头疼。
但僵持一场,慕容峙终究顾及太子,先收了手。待席家分割之后,便提前回北地去了。
春日已至,北关再次警戒,而上京预备了许久的春蒐,也终于开始了。
--
春蒐开始的那日,围场里好不热闹。彤华立在一边,含着笑意和几名官员来往客套。
繁记这位祝二当家一贯长袖善舞,和朝中的王侯重臣来往甚密。便是有不便亲自前来说话的官员,也叫家中的女眷结伴过来,借着说繁记的新鲜货品,拉拢关系。
她面含笑意,未有不耐,最后还是安乐小公主来找她,才将她单独拉到一边说话。
繁记是皇商,安乐年纪轻,喜欢用繁记许多新鲜玩意儿,也因此与她熟识些。
安乐拉着她躲清净,同她小声抱怨道:“繁记凡有上新,皆送各家帖子,看就是了,多问什么?你倒是好脾气,还和她们一一周旋。叽叽喳喳的,真是烦人。”
公主与神女都是一样的娇惯脾气,彤华虽然装模作样地表示耐心,心里却也是如此想法。
两个人俱是穿着最新式的女子骑装,翻身上马的动作干脆利落,裙摆扬,清风动,一个娇俏,一个艳丽,端的好风景。
王公大臣之中,不少看见这一方小角落里的好颜色。
这位二当家祝文茵,十年前便与大当家谢年年和繁记一道声名鹊起,如今瞧去,却仍旧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一派华然又疏离的美丽。
南玘遥遥看见了,问道:“不知那是哪家姑娘?”
原承思正与他站在一处,看了一眼,道:“是皇商繁记的祝二当家。”
他刻意没说全名,思忖这南玘是否又看上了祝文茵的美貌,却不料南玘莫测地应了一声,竟无后文了。
仪式繁琐,待皇帝当先驾马而去,众人才随行跟上。
沈皇后和妃嫔们没有随同,倒是公主贵女和官眷之中有擅骑射的,一同纵马而出。
安乐不喜欢骑射,今日却难得想纵马,约彤华同行。
二人未与众人同行,只待骑马至僻静处,彤华这才问道:“公主有话同我说?”
安乐面上生出些踯躅,让侍从退远,犹豫片刻后方开口问道:“上元的时候,祝当家在上京吗?”
彤华大概能猜到她想问什么。
上元这样的日子,一向少不了风月情浓。那一晚灯市煌煌,造就了不少年轻儿女们的风流故事。
不少人说,萧山府的裴小侯爷遇了个红衣美人,示好不成,被那姑娘的兄长拦了下来。他还穿了身跟人家一样的月白衫子,被人生生比了下去,叫这些公子哥儿笑了两天。
约莫是这位小公主也听见了,把爱穿红衣的姑娘家挑了一圈打听,最后居然连她也没放过。
彤华无奈道:“我那时刚回上京,听着楼下的热闹,看了一晚上的账本,眼睛都要花了。”
安乐果然放下心来,长呼一口气。
她的心思都表现在脸上,立刻变得轻松无比,道:“那我就没什么事了。你还要继续打猎吗?”
她本就是为了打听消息才来的,没什么继续骑马打猎的兴趣。
彤华笑道:“殿下先回去罢。我转一圈再回。”
安乐与她道别,带着侍卫随从返回了大营。
彤华淡淡笑着,回身目送这单纯稚嫩的小公主走远。
少女的心意赤忱,只是可惜了——
命书上写得清清楚楚,萧山侯从来就不是她的良配。
--
待众人陪皇帝打下了第一只猎物,皇帝方留下了原承思和几位老臣,叫其他人自便去了。
原景时一刻都没留,迅速驾马离开,在这硕大的密林里找彤华的身影。
他出发时看见安乐拉着她一起,估摸着也许还能找到。算他运气不错,没过多久,还真让他给找到了。
春林盛,碧色生,她却穿潋滟的红,在绿林里分外显眼。
他正欲开口唤她,忽听见破空之声,便见她身后一道飞箭袭来。
“文茵,身后!”
原景时喊她同时,箭已上弓,飞射而出。
彤华迅速回头。
密林,山野,飞箭。
她恍惚了一瞬,就这么一刻犹豫,那道箭已到她眼前。
而原景时的箭也来得飞快,准确击中了这道箭的箭杆,打偏了它的方向,两道箭擦着马身落到她旁边的土地上。
座下马匹一惊,往侧迈了两步,彤华回过神来,拉过缰绳稳住。
她皱着眉想:凡马还是凡马。
从前天界围猎所用的灵兽坐骑可稳重多了。
原景时已驾马来到了她身边,焦急地问她道:“没事罢?”
彤华对原景时摇头示意自己无事,转头见有人驾马而出,语气懒怠。
“寡人箭术不惊,险些伤了姑娘,是寡人之过了。”
是南玘。
他生得一副好相貌,可惜行为举止却十分散漫,不像皇帝,倒像是个纨绔子弟。奇的是,他竟是一人前来,身后无人随行。
彤华心里给他再记一笔:“陛下无过。是我站错了地方,不该挡着陛下的箭。”
南玘笑道:“祝当家有意思。你们繁记出身的姑娘,偏都是如此牙尖嘴利?”
彤华压了压眉眼,冷声道:“悦姬若冒犯了陛下,自是我等疏于管教。今日回去,便对她严加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