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她忍不住收扇拍手,畅快笑道:“倒是替我省去了许多功夫,没有你……我估计我还得再多奋斗个好几年呢!”
“季氏的族老,不会有异议?”李娇幽幽问。
季氏虽说算不上百年世家,却也是名门望族。这些所谓世家如何吃女人,李娇最是清楚。那群老东西能忍受他们向来就看不起的女子,接任家主之位,号令季氏?
季华献闻言笑得打滚。
一手轻轻撑在桌子上,她整个人懒洋洋的。
折扇一收,只听她款款道来:“这季氏啊……说白了,就是我姑母的一条狗……”
“主人决定的事情,狗敢不听?”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她朗朗笑道。
“不过,也确实真有些硬骨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让女人来当家主……”她轻蹙着眉,似乎颇为苦恼。
而后她微微一顿,柔柔笑着说:“所以——我就把他们都送下去,找我祖父啦!”
“他们不是一定要男人来当家主吗?地下就有现成的,还不止一个,何必那么大费周折,直接送下去就好!”眉眼弯弯,她淡淡笑着,眸光迟落,神女一般。
说到这,她似乎还颇有些可惜:“若不是为了好好送送族内各位叔父叔爷,我还能早几天来道谢呢。”
语毕,她款款站起来,面朝厅外的天光云影,她张开双臂。
隐约间,李娇看见了她初展的双翼。
一只雌鹰撕碎了囚笼,天高地迥,她将遨游。
“天子下令,特许庄文贞参加明年的殿试,女子皆可参加院试,增设女官,女子可袭爵。”转身,她笑容明丽,轩轩然。
“这只是一个开始,李娇娇。”她笃定说道。
眉目舒展,她整个人容光焕发。
天光洒落下来,她整个人沐浴在光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挺拔姿态。
“考虑一下吧,李娇娇,要不要拜入我季氏门下?”轻挑眉头,她莞尔问道。
李娇微愣,冷哼一声:“你莫不是忘了,我姓李。”
季华献手中是一把金丝楠木扇,金丝熠熠,水波阵阵,让人看了目眩神迷。
以扇掩面,她嗤笑一声,不屑道:“李氏里你可说不上话吧。更何况,李左王白,而今也就白氏的白锦还能看。”
“或者说……你还想指望霍厌悲?”她歪歪头,调笑问道。
李娇不理会她语气中的挑衅,轻啜一口清茶,静待下文。
“你猜我季氏此番为何能够全身而退?霍厌悲现在……那可是泥菩萨过江呀……”
如果闭上眼,忽略她
果然。
季远在清远道养的私兵……其实是官兵。
而今天子以怜惜之名想要将霍厌悲留在帝京,现下已是深秋,待冬日大雪封道,归期就愈发渺茫了。
西北军权,究竟落入谁手,还未有定局。
“宋稚被葬在哪了?告诉我,我考虑考虑你的提议。”
那天季氏的动作快得奇怪,剑兰回去时已经找不见人了。
“呵。”季华献轻笑一声,目光晦朔难分,她语气幽幽:“你还真是……”
她顿了半天,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眸波盈盈,她眼含笑意望着李娇,缓缓道:“情深不寿啊……”
向外走去,她在光中白得近乎透明。
静立良久,她才悠然道:
“朝菌堂的孩子,无家无乡无来者无归处,她已经魂归丘墟、身还天地了。”
朝菌堂,朝菌。
李娇心下又是一阵隐晦的悸痛——
宋稚走在一个早秋的黄昏。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那她呢?她见过深秋与朔夜吗?
突然不想再多言,季华献头也不回,摇着扇子,悠悠离开了。
送走了季华献,庄文贞从后厅缓缓走来。
静静看着李娇,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闭着眼,李娇随意问。
谨慎斟酌着言辞,她有些踟蹰道:“先前出城,我遇见了一件怪事。”
“什么?”放下茶盏,李娇皱眉道。
“城郊……似乎藏着一支妇兵。”
第55章 娪,女也,我也。
湖中小亭,烟渚茫茫,涛浪阵阵,远山顿觉空无。
李娇缓步走过长廊。水色溶溶,云烟缭雾,她一袭天青色的长衫,天姿玉骨,漫步其间,宛若谪仙。
姚月倚坐亭中,金樽白玉盏,朱泥小火炉,桂花红岩茶,好不风雅。
翡翠香炉,紫烟离离向上,为大吉兆。
她身着五福五谷织金袍,头戴掐丝百宝莲花冠,额间花钿若凤尾一般,曳尾而上。睁眼,她华目流盼,威仪无双。
剑兰安静地跪在她身旁。
“这是什么意思?”李娇微微歪头,皱眉看着姚月。
“她?投名状啊。”以扇掩面,红底的缂丝团扇上赫然织着淡雅花鸟。
眸光艳艳,她抽出一把匕首,扔在李娇脚下:“今日,她任你处置。”
李娇淡淡往地上扫了一眼——黄金柄,黑铁刃,剑柄镂空的云纹间点缀着粒粒绿松石,繁复眩目,相映生辉。
确实是她的风格,李娇暗道。
顿了顿,李娇一脚踢开匕首。
她缓步走向剑兰。
“为什么?”李娇面上没什么表情,她冷冷问道。
“士死知己,没什么好说的,动手吧。”横眉冷目,剑兰镇定自若,从容淡朗,这才惊觉,往昔尽是假面。
“她?知己?”李娇怒极反笑。
姚月戏虐看着她们二人,也不反驳。
剑兰双目平静地注视着前方,良久,她才意味不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