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战速决”
宋敛看着他垂下的右手,哪里不明白。
手中玉箫被他别在后腰上,靴尖挑起地上一把罗刀。
所过之处,无一活口。
贺愿倚在石壁上,右半边身体已然没了直觉。
宋敛熟练的将掌心覆盖在贺愿后心口。
“打的有点狠了”贺愿轻笑一声。
可他的额角分明已经沁出冷汗。
后心口温热的内力流进经脉里面,却暖不化右半边身体里的“见山红”之毒。
“逞什么能”宋敛感受着贺愿的身体状况:“早知你出手没轻没重,便不让你跟来了”
贺愿见面前人似乎有了怒意,突然歪头蹭过他肩颈。
“师父教训的是,徒儿再也不敢了”
约莫是受伤的缘故,宋敛竟从贺愿的语气中听出来了撒娇的意味。
身后暗道内再次想起追兵的脚步声。
宋敛将人打横抱起:“出去再算账”
外面日头刚刚升起,宋敛怀中抱着贺愿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小巷里。
他的目光落在巷口,感受到怀中人松开了自己的衣襟,身体也在慢慢回温。
“得先出城,让裴郁来解决”
“你不觉得奇怪吗?”
宋敛立马明白了贺愿的意思。
这一路上虽然追兵不断,可未免太过顺利了。
“得去封陵”宋敛果断做了决定。
“嗯”贺愿轻轻推了推宋敛的胸口。
“你先放我下来”
“不行”宋敛手上加了三分力道:“你身上余毒未清,连路都走不了”
“其实没那么严……”贺愿话音未落,便被宋敛突然收紧的手臂给噤了声。
外面追兵的脚步声折返回来,越来越近。
宋敛一手抱着贺愿,另一手已经放在了怀中人的后腰。
那里插着他的折扇。
好在,虚惊一场。
“先出城”
宋敛足尖点地,衣诀翻飞间上了房顶。
贺愿靠在他胸口数着心跳,忽然发现宋敛的呼吸比平日急促三分。
“东南角”
他贴着宋敛耳畔低语,追兵的脚步声在巷陌间织成密网,却总在即将收拢时被他们堪堪避开。
宋敛忽然落地,足尖点在晾衣竹竿上。
将那上面的丝绸给拽了下来。
“用这个出城”
绸带凌空卷起时,贺愿听见了追兵撞击门板的巨响。
变故就在一瞬间。
他的目光越过宋敛肩头。
清楚看到三道寒光穿过门缝直取宋敛后心。
身体比理智更快,袖中的白玉蚕丝被贺愿放出,卷住两根毒针落地。
贺愿感受到右肩传来锥心刺骨的痛。
那一根遗漏的毒针插在了自己身上。
“阿愿!”
宋敛旋身将人护在怀中。
手中绸带缠住扇骨,被他硬生生的钉在了城墙上。
比之前强横数倍的内力汹涌而入贺愿经脉。
他听见宋敛声音里罕见的慌乱。
“别睡!”
贺愿费力的抬眼,他看到宋敛握着绸带的手在抖。
又是那个梦——
十三岁的生辰浸药香里泡得发苦。
灶膛里噼啪爆响时,贺愿正把最后半瓢井水浇在蔫头耷脑的油菜上。
里屋传来陶盏磕碰声。
“阿娘,喝药”云晚寒举着勺子递到云映月面前。
马上就要晌午了,要准备三个人的饭菜。
乌云黑压压的在天上凝成一片。
贺愿数着柴刀起落的节奏,刀刃却在第三下突然打滑。
血色滴在土地上时,他心慌的厉害。
贺愿膝头一沉,才发现自己已跪在了父亲的牌位前。
“愿儿,过来”云映月似回光返照般的朝贺愿招了招手。
“愿儿长大了,能照顾好弟弟了”她枯瘦的手盖在贺愿的头上,灼的人生疼。
“要勤勉于诗书,修德坦荡”
“哥哥”云晚寒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拽着他的衣袖说母亲该喝药了。
贺愿正想答话,面前弟弟的眼泪却砸在了地上。
云晚寒拽他衣袖的手化作药渣,无数药罐从面前涌出。
每个罐口都浮现着母亲咳血的唇。
狂风在雷声里碎成呜咽,而云映月最后的温度正顺着他的脊椎流淌:“要成为……”
“哥哥!”
云晚寒的哭喊掺在电闪雷鸣之间。
“大虞的骨!”
第17章
贺愿再醒来时,身下铺着柔软的狐裘,安神香裹着白芷气息在马车内轻晃。
贺愿盯着车顶怔愣片刻。
坐起时,盖着的墨色大氅滑落腰间,柔软的狐毛上还带着某人的体温。
抬眼便撞见宋敛端着药碗进来。
他整个人突然被扯进颤抖的怀抱。
宋敛下颌抵着他发顶,字句从紧咬的牙关中渗出:“若是再晚一刻钟,你这条命……”
未尽之言化作颈侧落下的滚烫泪水。
“哟哟哟”裴郁噙着笑意的声音斜插进来:“宋大人搂得这般紧,是怕心上人化成蝴蝶飞了不成?”
他倚着车壁把玩着毒针,月光将他眼尾的戏谑照的清清楚楚:“说来有趣,这见血封喉的玩意,遇着你们这痴情种竟成了调情药剂”
宋敛执勺的手稳如盘石,抬眼时,眸中翻涌的墨色是贺愿从未见过的。
“裴大人若是好奇,不如亲自尝尝这药性?”
裴郁自讨没趣,冷哼一声便放下了手中的车帘。
察觉到贺愿疑惑的目光,宋敛吹了吹勺中汤药,递到了贺愿嘴边。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多亏你弟弟准备的药箱里有百毒解,我身边的暗卫也懂些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