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从兜里掏出一个看上去早该淘汰的旧手机:“高枕无忧的裴野同志一直兢兢业业地当着首都的情报集散中心呢……呃等等,我要你看的不是这个。”
他迅速在那张向镜头比剪刀手的十八岁傅声的照片屏保上一划。
“喏,看见名单了吧?”他调出一份文档打开,放大,“你提到的那些人说不定还要管我和裴初叫祖师爷呢,论资排辈这块儿可不分年龄啊。”
男孩不说话了,看着裴野的眼神格外陌生——明明他们也只是第一次见:“参谋长运筹帷幄,唯独对你委以重任这件事让我看不明白。”
“我是好心,小老弟,”裴野上前在男孩瘦弱的肩上拍了拍,“别跟他学得太少年老成,他就是个阴暗偏执狂而已。”
男孩瞪大眼睛,刚想反驳,裴野手一抬揉揉男孩有些扎手的短发,男孩捂着脑袋哎唷了一声,再一抬眼,裴野不知何时踱到花店门口插着的一束白色弗洛伊德旁边。
青年拿起包好的花束转身就走:“这花真漂亮,声……猫眼他肯定喜欢。戏做全套,多谢哈。”
男孩追出门去:“戏做全套,你倒是给钱啊!”
裴野背对着男孩潇洒地扛起那束开得烂漫的鲜花:“这才对嘛,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
*
裴野跟着卖花的男孩儿离开了挺久,傅声等得不着急,一边和路边小贩闲谈,一边在心里规划着等裴野回来后两个人应该怎么顺路去江边吹吹风。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傅君贤。
傅声平素对这个严厉的父亲一向是有点敬畏的。可今晚他很放松,心情又好,接起电话时恭敬的语气里都禁不住沾上一丝小小的鼓舞,尾音上挑:
“父亲?”
电话里短暂的沉默,大约有一两秒,可就这转瞬即逝的刹那也足以让傅声清醒过来。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不自觉地消失了,下意识调整站姿,听见电话里傅君贤声音低沉,道:
“猫眼同志。”
傅声心脏剧烈收缩:“是,局长,请指示。”
傅君贤:“警备部刚刚下发的紧急命令,绝密级任务,部长亲自召开会议。不管你手上有什么事情都立刻放下,马上来警备部,部长点名要见你,有些事需要单独向你交代。”
傅声握着手机的手用力,指尖泛起微微的月牙色。他没有立刻答是,眉心一蹙:
“局长,是终于到了……要启动那个最终计划的一步了吗?”
傅君贤沉默了一下,语气加重:
“这不是你该问的,猫眼。抓紧时间。”
傅声鼓足勇气道:“局长,情势到了这一步,有些话即便失了规矩我也要说。联邦这些年的政.斗就是少数人的一场权力游戏,新党人也好亲军派也罢,都只是牺牲品,是炮灰罢了!同胞之间打得你死我活又有什么意义?”
傅君贤那头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谈及色变,语调反而和缓下来。
“因为现在已经没有退出的可能了,”男人道,“不站队本身也是一种站队。更何况,我们是普通人吗?猫眼,想想你的代号,想想这七年我们在民众眼里的形象,现在想撇开,你撇得干净么?”
傅声眼里的光落寞地消沉下来。
傅君贤思忖了几秒:“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权利。你可以不接受任务,但我事先说好,没有你,特警局也会有别的组去做,但他们能否像七组这个常胜将军一样凯旋可就不一定了。你自己想好。”
傅声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对着电话里轻轻道:
“是,局长,我代表第七组接受绝密任务,绝对服从上级指挥。”
电话挂断了,傅声放下手机,远远看见路灯下一个扛着花束向自己大摇大摆走过来的青年,对方高大俊朗的身影在街上格外扎眼。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又迅速垂下嘴角。
明天会怎样他无从知晓,傅声只是觉得遗憾,这样美好的一次散步,就要仓促结束了。
*
三日后。
首都警备部,信息化作战中心。
近千平方米的指挥大厅内,无数面色沉重的警察正穿梭其中,最前方一整面的巨型帷幕下,几十位技术人员紧张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各自在键盘上飞速操作着,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匆匆的脚步声、压低的交谈声交织,构成了指挥大厅内的背景音。
“报告部长!”
如此分秒必争的凝重时刻,一个清脆的报告声从最前排传来。忙碌的人群中有几名警察甚至抬起头,向着声源的方向看去。
“特警局第七小组已到位,请求同步开启监控画面,等候部长最后指示!”
说话的是一名小警察。只见年轻人脸微微涨红,敬礼的手都格外用力,精神高度紧绷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位长官。
若不是今天的绝密行动,眼前这些人他恐怕永远也没有机会见到。站在最中间听候汇报的警备部长本在和其他人交谈,闻言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同意请求,尽快执行任务吧。”
“——是!”
年轻警察又敬了一次礼,退下了。
巨型屏幕上一阵电波扭曲交错,很快显示出画面来。偌大的屏幕被分成若干块,警备部长皱起眉头,正要仔细看去,忽然听见身旁一个声音道:
“部长,这是我们第七组所有成员传来的实时画面,目的是确保任何一个人出了问题指挥中心都可以立刻知道,随时做出调度。”
说话的正是傅君贤。不仅是他,和警备部长坐在一块的还有军部派来的特别督察员,有几位大人物在指挥中心坐镇,场内无人不敢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