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声望着走廊窗外。他喉结滚了滚,沉吟片刻:
“谈不上什么触动。只是……”
“我倒是很有触动,声哥。救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裴野的手慢慢滑到傅声肩头,按了按。他难得率先打断傅声,后者听罢转过头,意外地望了他一眼。
裴野微笑着:“从前在组织里,没人教我怎么对别人好,我学到的只有处心积虑想着如何自保,甚至被迫说服自己害人。可现在我发现,当个好人的感觉真好。”
傅声眸光一动。
裴野:“如果联邦从今往后再没有这些纷争就好了,或许大家都可以过得很幸福……声哥,我这个想法好像太幼稚了,是不是?”
良久,傅声轻轻拨开裴野的手,走到窗边。
他抬手抚上大理石窗台,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傅声嘴唇忽然翕动一下:“……这房子,哪里来的。”
“啊?”
裴野呆了一下,又反应过来。傅声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回,顾左右而言他。
他顿了顿,笑着回答:“这是我送给声哥的礼物。我自己买来的。”
傅声肩颈线条一紧,回过头:“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莫非——”
“你看你想到哪里去了声哥,”裴野开玩笑道,“我怎么可能没有底线到那种程度。这钱都是我自己靠交易所投资的本钱赚来的。你忘了我在H大是学什么的了?”
傅声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会儿:“你是说,这二层小楼都是……?”
裴野挠挠头发,试图让自己的得意之情不那么明显。
“一切都会迎来了结,不过,日子还要过下去。”他说,“这是我没有和你商量过……好吧,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买下它有什么用。当初我只是看上它位置好,然后就情不自禁开始幻想,有朝一日我们可以用它经营点副业什么的……”
傅声不禁失语。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良久,他听见自己说,“或许你和我永远都没有用上它的这一天。它只是个房子。”
“不止。它是我的梦想。”裴野轻轻说道。
傅声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裴野看着他:“声哥,我和你不一样,你有和你的爸爸妈妈一样远大的理想,渴望惩恶扬善,希望救民众于水火,可我毕生所求,不过是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但是我们做不到独善其身。”他瞳孔中倒映出傅声怔怔的脸,“所以,我想拯救更多的人,不只是你,还有每个我力所能及能帮助的人。”
“哪怕我是个万人眼中的坏蛋也无所谓,我只求自己心安就够了。”
说完裴野深吸了口气,仿佛对自己的剖白是否能被接纳感到有点忐忑。
不过很快,他还是放松下来,看向傅声,笑弯了眼睛。
“声哥,”他温柔唤道,“你愿意陪我一起走这条路吗。”
傅声默默阖眼。
裴野也不急,曲起指节在傅声脸上蹭了蹭:“好凉。走吧,到车上暖和一下——”
傅声忽然一掀眼皮:“裴警官,你的计划,还差最后一步。”
裴野一愣,而后坦然放下手,双手插兜:“嗯。声哥果然聪明。”
他们四目相对。傅声琥珀色的眸子眯起,裴野从中读出了一丝特别的神采,可那既不是亲军派手下猫眼的狠厉、也不同于过去裴野心目中那个和蔼兄长的温柔,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果决与坚毅。
“还有没被笼络的人,也还有人等着问罪。”傅声一字一句道,“的确是时候给所有人一个最终的答案了。”
*
“中部战区居然不知道许映山在背后搞的鬼?他们——他们居然也当真一点都不知道许映山是个墙头草?!”
局长办公室内。
卫宏图狠狠将文件拍在桌上,气得起身在办公桌后踱来踱去。
另一边,两个年轻人负手而立,各自看不出表情。
良久,卫宏图烦躁地敲了敲脑袋,大手一扬:“大不了和新党鱼死网破就是了!我还怕他们兴师问罪?中部战区也不过是个草包……”
他突然转过身,秃鹫一样的双眼死死盯住低着头的裴野。
不等他说话,裴野先垂眼一笑:
“老大,到了这一步,您会怀疑我也实属正常。不过,我可以用命向您担保,我绝对没有受组织指使,更不会在许映山的案子上蓄意给您使绊子。”
“你的命,你的命于我值几个钱?”卫宏图冷笑。
裴野不作声了。反倒是另一边的傅声接着开口:“卫局长。”
卫宏图转眼看去。傅声接着道:
“我知道您现在的为难,其实,只要您把思路放宽,并非没有破局的办法。”
卫宏图:“你是说,让我现在去站队中部战区?他们的决裂是必然的,警备部又和新党向来不对付,我这么做等于倒反天罡!”
傅声摇摇头:“您没有明白属下的意思。联邦并非只有新党和军部,您仔细想想,现在势头正猛的是谁?”
卫宏图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忽然瞪大眼眶。
“你说的是……民主派?”
“他们缺少力量,而您缺少一个保您活的靠山。”傅声以一种置身事外的口吻叙述道,“继续掺和在新党的烂摊子里已经不是明智的抉择了,卫局长。”
卫宏图啧了一声:“可是警备部与民主派素来没有交集。”
“这不难。只要您点头,裴野他自会替您从中牵线搭桥。民主派早已等候您这种勘破大局的人多时了。”傅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