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声舀粥的手霎时僵直了。
怪就怪自己这手欠,顺手成习惯倒也罢了,被裴野吃出来也罢了,偏偏这家伙笑得一脸得逞的嘴脸,夸着碗里的粥,话从他嘴里出口就变了味似的,很难不让人想歪。
握着羹匙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傅声颈侧都蒸腾起羞赧的热气,却听到裴野幽幽开口:
“小时候我一发烧,声哥你就换着花样给我做粥喝。有一阵我总生病,你怕咸粥吃多了我犯油腻,就给我煮白粥加糖。那时我觉得,生病好像也蛮幸福的。”
傅声垂着眼帘,舀了一勺粥送过去,他眼睛几乎要瞄到地板上去了,却还是能感觉到裴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他。
“就像现在,”裴野慢慢弯起唇角,“哪怕废了这条胳膊,我也甘之如饴。”
说完,裴野低下头,在傅声的手颤抖之前先含住了羹匙。
傅声心头一震,抬眼看去,见裴野松了口,赶快抽回手来,忽然端着碗的手上力道一重,粥碗被裴野没受伤的右手拿了过来:
“我自己来吧。”
傅声微怔,不自觉地深望着端起粥碗默默喝粥的年轻人,目光久久在对方脸上停留不去。
因为失血,裴野本就冷调的皮肤愈显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却让本就刀刻般的五官线条更加冷俊分明,端着碗仰头喝粥时下颌线与喉结微动,牵扯起颈间紧绷的线条,侧面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傅声望着裴野的脸,许久不能回神。
他不是花痴颜控,从小到大没对任何人有过爱慕的心思,可细想起来,要说没有裴野这堪比用外貌霸凌别人的皮囊比对着无形中拔高了标准,连他自己也不信。
恋爱结婚是件麻烦事,若一定要有人共度余生,想来想去,从前他还是想要个默契的,知根知底的,对自己热烈而毫无保留的,长相可以拽但要会对自己撒娇听话的,最好欣赏他厨艺的……
想来想去,似乎和某个人越像越好,真是他,便再好不过。
傅声撇过头去,全然未觉自己早已肉眼可见地低落,挽了挽发丝:“喝完了就歇着吧,我去客厅睡。”
“声哥。”
傅声撑着膝盖欲起身,一下子顿住。
裴野只喝了一口就放下粥碗,傅声注意到他眼底有些血丝,额头似乎出了点冷汗,看着反而比一开始憔悴了。
“我感觉好热啊声哥,”裴野哑着嗓子,“你帮我看看,我发烧了没有。”
傅声一怔。
受了这么重的伤,发高烧倒是不难预料,只是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看看”。被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盯着,傅声不知怎么忽的没了主意,推脱的理由也都忘了,直愣愣地一抬手,俯下身子就要去摸裴野的额头:
“你躺着……裴野!”
他察觉到裴野眼底划过的一丝狡黠,可已经晚了。
裴野伸出右手,一把攥住悬在自己头顶的那只细腕,用力一拉,傅声失去平衡摔进他怀中。他下意识撑着胳膊怕压住裴野的伤口,恼羞成怒地想要爬起来,却听见上方传来裴野带着笑意的沙哑嗓音:
“声哥,别走。”
傅声咬牙:“你有完没完——”
他挣扎的动作忽然顿了顿,幅度慢慢减轻下来。
裴野握着他的手掌心温度高得不像话。傅声倒在他身上,努力抬起脸,碰巧裴野正含笑低头望着他,咫尺距离让傅声得以更细致地观察裴野的脸色,发现对方嘴唇已经有些烧得干裂,眼底也铺了疲惫的淤青。
傅声忽然有点不知所措。他喉结上下滚了滚,伸出没被抓住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用手背贴上裴野滚热的面颊。裴野脸上若有若无的倦气一瞬间都消散了,惬意地眯起眼睛,贴着傅声的手乖乖蹭了蹭。
傅声的指尖一颤,纤长的睫羽微垂:“真的发烧了。”
“嗯。”裴野喉咙里低低地应了一声。
一阵沉默。傅声感觉到裴野松开自己的手腕,心房一动,还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成想裴野的右手逐渐向下探去,宽大的手掌按住傅声的后腰,竟一把就揽住了那截不堪一握的腰肢。
傅声睁大眼睛,茫然地看向裴野。他正以一个侧拧着身子的姿势被圈在裴野怀里,动作别扭,却颇有些小鸟依人的意味。
裴野的手指不安分地在傅声后腰挠了挠,激起一片战栗。
他的声音亦懒懒的:“声哥,就当行行好,借我点信息素。”
傅声瞳孔放大了:“借你什么?”
裴野温柔地看着傅声:“这是医学常识啊声哥,我是个母胎单身alpha,现在受重伤了,需要omega的信息素安抚。可怜可怜我吧,声哥。”
“哪怕就这么让我抱着你待一会儿呢,”裴野的手隔着衬衫布料摩挲着傅声的腰际,“声哥,我胳膊可疼了,没有你的信息素我会睡不着的。”
傅声移开视线,琥珀色的眸子里却早已盛满了痛苦难耐。
良久,他终于低下头,侧脸靠上裴野微微起伏的胸膛。他看不见对方的脸,却能听见裴野轻轻地、高兴地笑了一下,立刻搂紧了傅声的窄腰,像孩子抱紧自己最心爱的玩具娃娃。
“我就知道我的声哥最好了。”裴野低声说。
傅声没有说话,阖上双眼,抿紧了唇。
“你知道吗声哥,”裴野单手搂着他,垂下眼帘,从这个角度他看不到傅声的全脸,却能透过细碎的刘海发现傅声打着颤的睫毛,“我带二哥过来,不光是为了以后大家能有个稳定隐蔽的联络点,最主要的还是为了你。”